可是,这一次,李静明显地感觉到了,过了李让这个人,她的心中,怕是要留下不断加深的难以愈合的伤痛。谁说亲情和温暖不能伤人的?如果李让之前就像李家其他人一样待她,或者只做到了秦家人那种程度,即便李让突然间反复,李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是,之前用那样纯粹的神情、那样亲昵的态度对她许下了那样美好的承诺的李让,却只因为她的身份被揭开了一角,转瞬就对她变得疏离。李静不是草木,哪能不受伤?
即使受伤,李静也不过是想着以后不再亲近李让,甚至连缘由都没有质问李让半个字;人心要是变了,有再多的理由和借口都没有用,既不能安慰,也不能释怀。这一点,是李静在她父亲找到新的幸福之后的感悟,无关对错,成了她的坚持。
李静本已做好了到悦丰酒楼大醉一
场,然后,最起码,在日常中,把这一页掀过去的准备。可是,在李静上马之际,耳后却传来了李让的小厮天权气喘吁吁的叫声:“四……四少爷,请……请等一下!”
理智上,李静告诉自己应该策马前行,不要再与李让有任何的牵扯;可是,行为上,李静却是收回踏在马镫上的那只脚,从上马石上下来,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天权跑到了她的面前。
天权跑到李静面前,深吸了口气,双手递上手中的信封道:“四……四少爷,这是少爷给您的。”
李静看着天权手中的信封,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冷着一张脸道:“跟你家少爷说,我不识句读,他要有话跟我说,就自己到我面前说。”
天权的手颤了颤,并没有收回去,反而往前送了几寸,头微微低下道:“这是少爷一宿没睡连夜写下来的,小的斗胆,恳请四少爷收下。”
天权并没有说,这是李让哭成了泪人,撕了写、写了撕,写了几十遍才写成的一封短信。
即使求人的时候,天权也有着身为李让小厮的那份倨傲,好像对李静低头让他自己多么掉价儿似的。
天权的这种态度,李静以前没在意过,今次,却怎么看怎么让她有种吞苍蝇的恶心感,不过,最终,李静还是接过了天权手中递过来的那个信封。
心中说了八百遍她不在乎李让的转变,李静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做到释然;人,一旦在乎了,很多行为,往往会变得不像自己。
下山之后,李静并没有回她的别院,也没有去苏家,而是依照本来的计较,去了悦丰酒楼。
李静要了一坛烧刀子,半斤牛r,自己一人独占了酒楼风景最好的雅间喝了起来。直到酒醉,李静都没有摊开怀中的信。李静心中存了三分希望,希望李让依然对她亲近,只是乍然知晓了她的女儿身略微不自在而已;可是,同时,也存了七分绝望,怕李让怪怨她的隐瞒,怕李让的君子之习让他不愿跟异性的她亲近。
李静,本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当然,也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可是,当天下午,李静在悦丰酒楼,一碗碗地喝着辣嗓子的烧刀子酒,手几次放在袖口,却始终没有勇气摊开那封信。谁说“酒壮怂人胆”来着?北方的烈酒,让李静的脸颊甚至眼中都染了绯色,却没有让她鼓起勇气打开那一封薄薄的书信。
直到酒醉趴在桌子上,李静都没有看那封信,睡梦中,她也是眉间紧皱﹑牙关紧闭,仿佛就怕泄露了半点儿心事一般。
“酒后吐真言”,这一条俗语,在李静这里,显然也并不适用。即使最后被同来悦丰酒楼谈生意的苏畅抱上马车,李静除了因为身体不适皱眉嘤咛一声之外,再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把李静扶着躺在马车后面的横座位上,苏畅不经意间看到了从李静袖中跌落的一个没有封上朱漆的信封。
按说苏畅也是一个有觉悟的商人,一般不会窥探他人隐私的。可是,凡事总有个例外,就如苏畅与李静相处那么长时间,从来想象不到李静会是那种借酒消愁的性格一样,他也没有想到,对于他初始讨厌﹑进而躲避的李静,他竟能够生出怜惜疼爱之情来。
不同于对管白的那份不能言之与人的私情,苏畅对李静的感情,是那种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需要掩饰的理直气壮的疼宠,当然,因了他自己的别扭性格,他在对着李静时,反而不那么客气,时不时还要在言语上教训她一番。
正因了苏畅的这种性格,他给李静惹来了如今需要借酒消愁的麻烦。
也因了苏畅的这种性格,在他看到李静神色痛苦的皱眉时,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封没有封上朱漆的书信。
一封很短的﹑不过百字的书信,苏畅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如果可以,他倒当真希望他不曾打开过这封书信。
大户人家不为人知的隐私,李静那样不得不女孩儿男养的原因,苏畅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可是,孤儿出身的他,完全不能理解世家大族的亲情人伦,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父母兄长可以如此对待一个丝毫没有犯错的孩子。
苏畅颤抖着叠起了那封信,他本是想撕了的,可是,李静睡梦中一声轻微的呓语,最终让他把那封信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