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的青青草芽。风过,带起泥土的清香,也拂起锄土少年的碧色衣袂。
撩高了衣袖,裤脚也卷了起来,露出半截白嫩的小腿,溅着几点新泥。少年却顾不上擦,只是很仔细地翻松刚刚解冻的土,墨亮长发随意束在背后,有几缕贴在了汗湿酡红的脸颊。
一阵马蹄声传近山谷,少年直起腰,看清了来人,澄净的眼微漾笑意。
“已经翻了这么大片?擦擦汗罢!”
孟天扬一跃下马,将缰绳丢给身后云苍,递过一块帕子。
“是啊,昨天已播完了那些花籽,闲着没事,就顺便连这边的土也松一下。”碧落拭着汗,一指身后大片土壤,微笑道:“过得几月,这里就是一片花海了。”
凝注着碧落笑容,孟天扬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真决定在这里务农种花过一辈子了么?这谷中如此荒凉,又无人烟。”
“所以才清净啊。”
碧落笑着拉下束发的布条,让山风吹干沾汗微湿的发,说不出的惬意。
“一个人住,听听鸟鸣流水,其实并不寂寞。何况,你隔几天就会来看我,真的不闷。”望进孟天扬眼底的不舍和怜意,碧落凝睇半晌,微微笑了:“你若还是放心不下,便叫总堂子弟的儿女得闲时来我这里玩也好,反正我这小茅屋离总堂也不过相隔数里。只是我仅得粗茶淡饭招待他们,到时可要向你讨些糖果来哄小孩子。”想起从前在家照顾弟妹时的情景,他抿唇一笑,放下锄头:“说起茶,你们也渴了吧,我去倒两杯来。”
看着碧落轻快地走回前方那间小小的简陋茅舍,孟天扬神色益发复杂——碧落,真是决意要在这幽谷孤老终生了吗?
半月前,那两只臭狐狸不告而别,总算令他头脑清净下来,原是打定主意要使出水磨工夫,说什么也要让碧落回心转意,重归怀抱。哪知第二日碧落便说想找个幽静所在独居,他劝阻无用,又不欲拂碧落心意,便找了这山谷,着人搭屋建灶。原以为碧落必不习惯此间生活,住得几日就会回风雅楼……但看此刻光景,碧落竟是过得有滋有味,怡然自得。
就因为曾经错过了一次,所以如今怎样追逐,都无法再挽回了?……
“茶来了。”
碧落持了两个茶杯出来,递与孟天扬和云苍:“这眼烹茶的山泉是我今早新找到的,可比之前的清甜得多。如何?”
“很好。”孟天扬赞了一声,却哪里真个尝到其中味道,只觉满口苦涩,更有一股忧伤缠绕胸臆,淡如茶气,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一仰脖喝尽,将杯交还碧落,指尖触及他掌心,原本细腻的肌肤已磨出薄茧……孟天扬嘴角一跳,突地一翻掌,握紧了碧落手腕。
“孟天扬?”
茶杯跌地,碧落轻轻一抽未能挣脱,也就不再动,只望着眼前俊雅男子,微叹着摇了摇头。
不挣扎却也不说话的碧落……孟天扬无力地松手,盯着自己鞋尖一阵发呆,涩然道:“你连个补救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碧落!”
“……我现在,活得很轻松……”碧落摸着方才被孟天扬握过的手腕,竟也有些怔忡,眼波一转,瞧向那大片空旷土地——
碧天、幽谷。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天地,虽然空寂,却无纷扰……
“这种日子很难得,我不想放弃了。”唇边绽开一丝笑,碧落悠悠地道,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遥望天边,有云彩翩翩流过。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平静……
听到预料中的答复,孟天扬静默着,慢慢抬眼,顺着碧落目光也望向长天浮云。
“如果,此刻站在你眼前的人是龙衍耀,你也一样拒绝他么?”
“……什……么?……”盈亮的眼眸有一刹那的恍惚——龙衍耀?!多么熟悉、又是多么陌生的名字……那个有着鹰般锋锐双目的狂傲男子……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涌进,碧落定定地忘了眨眼,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捏住衣襟。
叹息着,孟天扬自袖里取出一方叠得齐整的纸笺,放入碧落手里:“这张皇榜我已随身放了好多天,本不想给你看的……”
展开细览,碧落眼睛不禁越睁越大——新帝居然于月前驾崩!那瑞霆太子看来神清体健,怎会突染怪症暴毙?这也就算了,他竟有遗诏立皇叔龙衍耀与燕王碧落同殿称帝,共商国事,直至小皇子成年即位……
如此说来,龙衍耀岂非又当上了皇帝?!啪的一合皇榜,碧落疑惑而带着询问的目光投向孟天扬,却见他一颔首。
“新帝大丧过后,龙衍耀便已登基,仍称煊帝,手段却较先前厉害多了,听说登基当日,便亲自出手将有异议的端木太师、刑部李尚书及一干党羽就地正法,朝中要职也陆续换上了他新扶植的亲信……小皇子更是未曾再露过面,也不知是生是死……”
孟天扬边说边皱了皱眉,甚是不解新帝怎会立下如此古怪的遗诏?龙衍耀既当了皇帝,哪还会肯再将帝位让与小皇子?势必除之而后快。遗诏尚言,小皇子若与闪失,群臣便可废帝。但龙衍耀岂是那班朝臣所能应付得了的?最奇的是将碧落这外姓臣子也牵扯了进去,实在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