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此景,陈清酒原本踏出的一脚收回,他心道:“我这一步踏出还回的来吗?”
徐生仿佛知他心中所想,凝眉道:“人之天地间,先为众生先,后为己身算。三百年,凡尘摸爬滚打一遭,你竟是连自己说过的话也不记得了吗?”
“确实不太记得了。”陈清酒又后退一节,目光幽涩,嘴角却带着笑意,“先为众生先,我也是做到过的,如今也该为自己谋算了。”
“愚钝至极!”
徐生抬袖,灵力散开,铺天盖地,陈清酒后退,发带被风刃割断,他取出袖中玉笛,心脏狂跳,手指不禁发力。
自徐生衣袖中飞出一柄通体泛着清光的仙剑,剑光流转,剑气纵横,逼的陈清酒又后退一步。
忍着胸口压抑,陈清酒半跪在地,咳嗽两声,不忿道:“师父!那黄泉界主不过一个冒牌货!我凭何不能一战!”
“凭何?”徐生恼怒,站在白玉台上,改剑为尘,反握手中,沉声道:“你以为你如今是谁?那黄泉界主如今是站在神位上的人,你一个半仙,当真是不要命,好大的胆子!”
陈清酒感受他那拂尘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头上,咬着牙道:“沉锦当年既然决心离开神域,哪怕是在外魂飞魄散了,也不会再回去!”
“你!”徐生气结,拂尘又猛地敲在他脑壳上,半晌才无奈摇头,“当年请命下界的神使诸多,你可知主君为何择定了你?”
“师父……”陈清酒仰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徐生面无表情,声色淡淡,“因为你笨。”
或许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情,就像那些曾在你耳边叨唠,而今故去的长辈,人们往往对他们的吹胡子瞪眼倍加思念。
从前至今,除了徐生,没人教训过他。
这阔别已久的骂语,仿佛让陈清酒回到了赋剑山生涯,他还是在后山林中那个苦修的盲眼少年,只是当年不曾委屈哭过。
陈清酒红了眼,但到底是个大人了,没敢哭下来。
徐生站在他面前,伸手在他眉心一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黄泉界主一事,并非死局,你如今算是个半仙,若踏入神域,反而会扛不住其中神力,爆体而亡。”
陈清酒听了这话,眉目低敛,“那该如何是好?”
“谢怀。”
☆、尾声(一)
谢怀。
陈清酒眼神微暗。
且先不论谢怀作为‘界外人’,c-h-a手此事得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他那脾气,会乐意趟这浑水吗?
徐生道:“你告诉他,九曲黄泉界下一任界主,任他择定,上三界,决不干预。”
陈清酒闻言,晃了下神,界主哪里是这样定的,实在有些太荒唐了,“这不会……”
徐生抬手,打断了他下来要问的话,“那个孩子,有分寸,是个顾大局的人。”
话已至此,陈清酒也不便多问,而徐生也仿佛累了,退回白玉台上,身形缥缈。
他这是要走了。
“师父。”
徐生摇头,拂尘轻挥,仿佛柔暖春风,将陈清酒整个人包裹着,“五源灵的损伤暂且止住了,沉锦,你要好自为之……”
眼前一黑,混沌之中,人的记忆会不断重复,陈清酒忽然有些难过,他抬起手,向虚空一探,有些茫然。
“阿酒。”
耳边的声音极淡,在黑暗中有些空灵,陈清酒睁开了眼,他正躺在成钰怀中。
谢怀早已不知去向,扬灵洲中,只余他们二人,陈清酒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白玉台,一心难过再没忍住。
他倒在成钰怀中,枕着肩头,轻声呢喃:“儿茶,我又没师父了……这次真的没了。”
“乖,不难过了啊。”成钰揽着他,手掌轻拍他后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成钰这句话不说还好,道出口,不禁又让记忆翻滚而起,陈清酒在他怀中颤抖,这次是真的哭了。
“绛灵,我一直都恨死你了。”
陈清酒可怜兮兮地趴在他肩头,至此,灵均仙主从前种种事,终于从眼眶中滚落,消散不见。
陈清酒这一遭走的心惊,一顿丑哭后,身心俱疲,本就虚弱的人,承受不住情绪如此变化,最后累得昏过去了。
成钰将他抱回了房子。
次日,休息妥当的陈清酒去见了谢怀,告知他扬灵洲中所发生的事。
当听到‘黄泉界主由他择定’时,谢怀只是冷冷嗤笑,没做任何应答。
三日后,谢怀闭门谢客,由文良将陈清酒二人送出了十恶域。
十恶域外,着一身烟雨色素衫的文良拱手一拜,道:“还请绛灵山君放心,我家域主定不会袖手旁观。”
在十恶域如此长的时间,成钰也看出文良与谢怀关系非同一般,有他这句话,他放心些许,便做拜别。
送走陈清酒与成钰两人,文良即刻回了北渚殿,可惜还是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