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笑道:“那沈浪却也不是俗人。”
猫眼睛的少年看了看身旁之人,就如同自己被夸奖了一般,笑得得意洋洋。
说书先生接着道:“毕竟,他终日与王怜花混在一起,就算是块茅坑里的石头,也能生出几分灵光。”
猫眼睛的少年一听,大怒,挽起袖子就要跳起来揍人。
却被身旁之人一把拉住。
那人微微笑道:“行了,别打扰先生讲书了。”
他对说书先生道:“请继续吧。”
说书先生伸出一只喝空的茶杯,笑吟吟道:“想听后事如何,公子便要打发点啰。”
那人从怀中摸了一遍,只翻出一枚铜板。
他一点也不脸红地屈指一弹。
说书先生举起茶杯,凌空一捞,铜板落入瓷杯中嗡嗡作响。
那绯衣白裘,面冠如玉的说书先生冲着茶馆众人举杯一邀。
清越的声音传遍全场——
“且听第一回——美人头。”
作者有话要说: 说书先生是王公子,笑的温和的少年是沈浪,猫眼睛的少年是熊猫儿
☆、美人头(一)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三日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自粉红纱罩里透出来的烛光,将淡蓝的纸映成一种奇妙的浅紫色,也使那挺秀的字迹看来更飘逸潇洒,信上没有具名,却带着缥缈而富有诗意的花香。
此情此景,此笺此语,与昔年踏月公子楚留香,盗走金伴花白玉美人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急急忙忙赶来的张府的管家张谦谊,身披单衣,喘着粗气,佝着背。
他三更半夜,被慌张的下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拖拽起来。
来不及梳洗,也来不及用热毛巾擦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这让他本就皱成菊花似的老脸,仿佛又苍老了几分。
在不算太明亮的烛光下,张管家虚着眼睛,对手中的信笺看了又看,瞧了又瞧。
他含糊地嘟囔道:“奇怪奇怪,可笑可笑。”
帮他掌灯的下人,好奇地问道:“您说什么奇怪,什么可笑?”
张管家手捻胡须,慢吞吞道:“我张府虽不比皇宫王府戒备森严,但是一贯有人夜晚巡逻查视,其中还很有几个江湖好手。”
“能将帖子悄无声息地留在书房,却不惊动他们分毫,这样的武功高强之辈,却要行盗窃之事,你说奇不奇怪?”
有人笑道:“不奇怪不奇怪,当年楚留香不就好这一口么?”
张管家虎着脸,给了那插话之人脑门一巴掌。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此人学楚留香行雅盗之事也就罢了,但在下帖之前,何为不仔细查查,我张府虽家财万贯,白玉做的东西也着实不少。”
“但是有玉壶玉瓶玉盘玉杯,却就是没有那什么白玉做的美人。”
“纵使他如楚留香一般武功高强,智计百出。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他还能自己变一个出来盗走不成?”
“最后荒唐结局,草草了事,岂不可笑?”
“是极是极!”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先前惊惶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们心中都充满了对下帖之人的嘲笑与不屑。
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贼人趾高气昂而来,却两手空空而去的颓丧模样。
正在大家笑得酣畅之间,门外传来三道清脆的巴掌声。
一个柔软娇嫩的女音隔着门口悬挂的帘帐,轻轻说道:“张管家,夫人来了。”
张管家神情一肃,他手一挥,众仆从低垂着头从桌案边退开,而他本人亦神色恭敬地垂首候在门口。
有人掀帘而入,香风袭来。
很难形容那香气的味道,比初夏清晨悬挂于栀子花瓣上的露珠还要甜美,比经雪历霜的红梅花蕊中盛着琼雪更为动人。
张谦宜知道那是再巧手的制香师也无法调制出的香味,因为此香并非凡人制成,而是上天的杰作。
那是张家夫人身上自带的天然体香。
纵使是张管家这样早已告别房中之乐的老头子,每次一闻到夫人身上的香气,都忍不住热血激荡。
他不由得将佝偻的腰板挺直了几分,因为这香气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英雄气概,威风八面……当然不是在战场,而是在床上。
由是屋中众人被这香气扰得浮想联翩,还有几个明显没见过世面的雏儿,甚至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