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用过斋饭之后,黛玉就带着惜春回了荣国府。
马车驶离水月庵时,黛玉揭开帘子,看了庵门一眼。一入侯门深似海,能在成亲之前为父母上一柱香,她也该知足了。
因着昨天的事,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待得一行人进城时,已经临近中午。
司徒瑾坐在窗前,看着楼下的马车驶过,压下心中的喜悦之情,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不曾想到,竟然还能再遇见她。虽然隔着车帘,并不能看到什么,他却很是知足。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江湖中行走,行事中也多少沾染了一些江湖之气。江湖中人,在乎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两情相悦。江湖之中,逃婚的人并不是没有,只是他做不到,让她跟着自己风餐露宿,浪迹天涯。
就算是为侧妃有些委屈,但至少能保她一世安乐,衣食无忧,远胜过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看不到明天。父王要做什么,他是知道的,只他不过一个不受宠的儿子罢了,又能如何?
“公子,别喝了,我们要跟上去吗?”清风见司徒瑾一杯接一杯,忙忙地开口。刚刚他也看见了荣国府的马车,也知道公子好像很喜欢那林姑娘,只是他有些不理解公子,就算是许了人家,还可以抢亲啊,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跟上去?”司徒瑾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酒量甚好,这点酒原本不算什么,只酒不醉人人自醉,已有些微的醉意。
与京城大部分的世家公子不同,司徒瑾常年游走于江湖中,一张脸棱角分明,配着健康的小麦色,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清风暗暗吸了口气,果然公子只要一醉,就是这么一副招人的模样。江湖中想着成为公子夫人的女子可是大有人在,公子竟然在这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受相思之苦。
“走吧,回府。”不过一瞬之间,司徒瑾就明白了清风的意思,只是他有什么资格跟上去,世间对女子苛刻,不过是徒增谈资,只要她能好好地就够了,这噬骨之痛,他一人承受就够了。
清风有些跟不上司徒瑾的节奏,只他已经习惯了司徒瑾跳脱的思维,并没有多话。
陪嫁到北静王府的人,最终也确定了下来。除了原本贾敏的陪嫁外,黛玉带走的只有雪雁、春纤、四个教养嬷嬷,以及潇湘馆中愿意去北静王府的两个小丫头,而紫鹃则如愿以偿地留在了荣国府中。贾母从没想过将紫鹃留下,紫鹃一家的奴籍她都已经备好,想要都陪嫁给黛玉,黛玉只说自己不能陪在老太太身边,希望紫鹃能代自己尽尽孝心,贾母不忍拂了外孙女儿的好意,才应了下来。
三月二十六,春风送暖,海棠争香,荣国府中处处扎着红绸,潇湘馆中更是人来人往,进出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黛玉一大早就在周嬷嬷和丫头的伺候下,早早沐浴净身,端坐在梳妆台前,面上看不出喜忧。
贾家请的为黛玉梳头的是史鼎的夫人刘氏,是一个儿女双全的有福之人。
刘氏站在黛玉身后,看着铜镜里那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很是有些惊艳。虽说两家有亲戚关系,但黛玉她见的却并不多,贾家的姑娘本来就甚少出门,黛玉又一直守孝,往日里也不够偶尔一瞥罢了。况黛玉甚少这样隆重地打扮,往日里见她,只是觉得长得好,今日这一打扮,倒真的是让人移不开眼。
刘氏接过吴嬷嬷手中的梳子,一边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头,荣华富贵享到头,二梳梳到头,夫妻恩爱共白头,三梳梳到头,儿孙满堂竖高楼;再梳梳到头,四季平安永无愁,二梳梳到头,子孙代代封王侯,三梳梳到头,财源广进遍九州。”一边沿着发顶,将头发梳的顺顺的。
凤姐走上前去,以长嫂的身份,替黛玉簪上一朵榴花,取的是石榴多子之意,是对黛玉早生贵子的美好祝愿。
“林妹妹这一打扮,可成了天上的仙女儿了,可算是便宜北静王了。”王熙凤与黛玉的关系不错,笑着开口打趣道。黛玉低着头,并没有吭声,也没有多少新嫁娘的欣喜与娇羞。
贾母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黛玉,恍惚看到当年贾敏出嫁时的模样,勾起往事,忍不住落下泪来。“转眼之间,玉儿也长这么大了,你母亲看到你出嫁,也该安心了。日后去了王府,要与王爷好好过日子,不可以再像往日这般任性了。”
黛玉也有些伤感,见贾母落泪,听着老太太的殷殷教导,也忍不住泪落如珠。
“林妹妹快别哭了,等下妆花了就不好了。”凤姐忙忙地开口,又对着贾母道:“这大喜的日子,老太太怎么哭上了,老太太快别伤心了,您呀,只要安心等着抱曾外孙就是了。”
听到那句曾外孙,贾母止住了眼泪,敏儿当年就是多年无子,玉儿身子比她还弱,这子嗣问题也是她心头的一道坎。
黛玉也慢慢止了泪,脸上多了些伤感之情,又是子嗣问题,如果她是男孩子,现在的林家,应该会是另外一种情形吧?
待得老太太离去,潇湘馆恢复了平静,黛玉身着嫁衣,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一个苹果和一柄如意,按照规矩,自穿好嫁衣那一刻起,她就不能随意走动了。
等到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的吹吹打打之声时,黛玉仍然觉得有些不真实。从此之后,她的名字前,也将冠上他姓了,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