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儒彻底说不出话了,他是震惊的。年老之际,给这么一棒槌,的确一时间接受无能。若是幽皇设这个株连之罪,他身为太学的博士,自然是要被问罪的那一个。
直到走出太学,墨廿雪还忍不住一直笑折了纤腰,她觉得临去时方儒的神情简直太可爱。吹着胡子,气一大口一大口的,十足憨态可掬。
洛朝歌护着她以免她突然蹲在地上,过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问道:“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自然是怀念以前啊。”墨廿雪彻底止住笑,眨着善睐明眸问,“你呢,你又为什么来?”
“和以前一样。”
“什么一样?”这话墨廿雪听不大懂。
他走了出去,淡淡地回:“原因一样。”
墨廿雪最恨这种掖着一口气话不说分明的人,她追上去热络又赌气是的抱住他的右臂,“到底什么原因?”
他突然停下来,寒风萧瑟里,她纤细的倩影尽在眼前,连发丝都纤毫毕现。
呼吸些微凌乱,他探指去,抚着她冻得通红的俏脸,呢喃低语:“为你而来,一直都是。”
她动容,后来便热泪盈眶,粉拳砸在他的胸口,“讨厌啊。”
不知怎的,心中狠狠地一动,他竟凑上来,墨廿雪尚在感动之时不及警惕,被他猛然打横抱了起来,她花容失色,“洛朝歌!”
方儒收拾一桌经卷的手猛然一颤,但随即又摇摇头。
怎么会出现幻听了呢?公主平白无故,喊什么“洛朝歌”,难道真是这些年人老昏花,就连耳朵也不好使了?
软玉在怀的某人笑得无比fēng_liú,桃花眼清波潋滟,甚至掂量着将她上抛了一下,吹了个不甚响亮的口哨。直逼得公主殿下满面羞涩,还要痛声斥骂:“登徒子!”
“廿儿,你说话要摸着自己的良心。”他昭昭然笑道,“我若是登徒子,现下从这儿出走,便能找到一群心甘情愿的姑娘,你信不信?”
她自然是信的。
别说祭出洛朝歌的名头,就单凭他这一副皮相,也蛊惑得了人心。
于是她嗫嚅道:“我也没说不愿意。”
洛朝歌朗然失笑,她更是羞赧了,气急败坏地戳着他的鼻子道:“老是戏弄我!”
“廿儿,我何时戏弄你了?”
墨廿雪撤回粉拳,捏得紧了才能挤出一丝勇气,“你不跟我提亲,不娶我,还每日这么欺负我……”
洛朝歌于是懂了,他挑眉问:“廿儿如此动容,却是责我不曾给你明媒正娶?”
她没回答,她自然不好意思答话。
洛朝歌反问道:“难道廿儿以为,我真是个柳下惠,抱着你便完全不想对你动手动脚么?”
这个人!墨廿雪气极的时候也恨不得想杀了他。
“不成亲,不给动手动脚!”也该让他知道,她的底线在哪里了。
“提亲这个事自是不难。”
墨廿雪一奇,若是真不难,他何苦拖到今日也未有半分进展?
洛朝歌悠悠地笑开,那一刹那,好似月散了花影,云拂了星光,她一片迷怔。
“那时忧心我纵然得了幽皇的准许,廿儿心里头还怪着我不肯答应,单是求你原谅的法子便让我想破了脑袋,哪儿还有心去想婚事?”他说得很诚恳。
墨廿雪愉悦地笑出来:“三殿下,这天底下还有让您头疼的事?”
他眉梢耸立,这副精致的面容,她看得满心荡漾,将螓首浅浅埋入他的胸怀,熨烫了整片涸燥热的心房,洛朝歌才低下清俊的眉眼,边听她声音幽幽:“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你若驾着车来,我便带上财物嫁你。
一生一世,生死不离。
第六十八章 雪后初霁心意明
洛朝歌先是一愣,被她突如其来的直白杀得措手不及,佳人眼眸清软,含羞带怯。他终是笑出了声:“廿儿,这是你说的。”
“自然,公主一言,驷马难追。”
洛朝歌将她温柔地放下来,墨廿雪仍旧幽幽地望着他,脸染流霞,绯灿浓艳,恋慕而痴迷。
直到他又煞风景地咳嗽了声,墨廿雪才脸色大变,瞬间慌了神,“早点回去吧,生病了就不要出来吹风了。”
“不算什么大病。”他的食指指腹,不偏不倚地点在她的红唇上,抹了零星艳红的口脂,“我自然要顾念自己的身体,我还想着早点好了,把你娶过门。”
“是,你要早点好起来。”
她喃喃道,声音已经低得不复得闻。
两人的马车均候在太学门外,比起墨廿雪的轩扬斐丽,洛朝歌的车则显得低调得多。当是时,浅黛和卢越正起了什么争执,小丫头嚷得脸红脖子粗,但嚣张气焰丝毫不改。
洛朝歌便在远处唤了一声,卢越没料到殿下竟在此际回来,直愣愣地扭回头,自家殿下笑着训斥:“二十来年是白活了,竟跟个小姑娘置这么大的气。”
卢越满面惭愧,最后瞪了浅黛一眼,小丫头回敬了更加不客气的白眼,卢越虽气得七窍生烟,但还是讪讪地退到了一旁。
这两人也是冤家,墨廿雪抿嘴儿含笑,将他推了一把,“快回去吧,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我要看到一个完好无损、意气风发的靖王殿下。”
“好。”他浅浅地弯了薄唇,纤尘不染的雪白袖袍下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她安静地搂进怀里。
天不知何时又暗了。
墨廿雪贪恋着躲入他的披风之下,树枝清减的瘦影怪诞地招摇,晃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