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最近,”他微微一笑,“我十一岁开始钻研师父的棋路,如今已经熟门熟路了,可以说,我这些年一直在和师父他老人家较量。”
是要多寂寞,才会一个人,总于花前廊下,一个人与自己对弈?
他三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使自己不那么孤独的人呢。洛玉书觉得可惜。
洛朝歌一局棋下完,身旁焚的烟香也已燃尽,他收了手道:“玉书,你也别闲着,这幽都的闲事还挺多,你若有心,便多管管。”
“三哥指的是,那忘恩负义的杨昭槿?”洛玉书的眼眸覆落在棋局上,“那个杨昭槿,宋玦的人盯了他很久了,温如初的势力如今已大半撤出了幽都,要对付一个势单力孤的商贾,他这个二品大员的儿子还是很够看的。”
“我是怕你闲着。”
“哎我不闲,那什么,三哥,我,我和红泪见面去了。”
洛玉书说完,匆匆拂开檐下的草帘而去。
洛朝歌微微叹息,这场大雪,也不知何时能停呢。他想起“廿雪”二字的由来,是说十九年前她呱呱坠地之时,也是天降了二十天大雪,那一年正是旺年,不但南幽,北夜也是难得的载入史册的丰盛之年。
从认定她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心上人是个有福之人。
未几他失笑起来,真是许久没见了,久到开始胡思乱想了,那个娇蛮任性的公主,不知道会不会也对他如此牵肠挂肚呢?
墨廿雪自然是想他的。
想到最后在雪海阁快长草了,雪后初晴,她放下要命的矜持,带了浅黛驾车出门。
这一路畅行无阻,车低调地驶入太学。
她没想过自己为何会来这儿,但想到,某一日,花叶熏熏里,白衣少年翩翩闯入她的世界,就觉得是一个别后重逢的奇迹。她怀念这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不仅仅是追逐温如初的前三年,尤其是有他的时日,心奇异地被他吸引,在不知他是小哥哥的情况下,也一点一滴为他沦陷。
为表对师长尊敬,墨廿雪弃了车马,吩咐浅黛在外边候着,她提脚溜到了她惯常所在的地方——那棵被她用来攀爬了偷看温如初的榆树。
如今荒叶稀零,萧疏不胜。要掩住她的身着实不易。何况天正北风,吹得她瑟瑟发抖。
在上边躲了许久,方想起自己实是笨得可以,眼下又没有让她想偷窥之人,心虚什么。
正当要溜下树时,底下却传来一人熟悉的笑语:“廿儿,这又是看上了谁家俊俏儿郎?”
她抱着枝干目光往下一探,正见某人一袭雪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中突然不甘起来,她瞪回去,“笑什么笑!”
赌着一口气,她竟从树梢上一跃而下。
洛朝歌脸色都变了,惶急地要去抢人,墨廿雪却在矮树枝处足见一点,借着巧劲儿翻越而下,稳当地站到了地面上,洛朝歌愣了愣,他停驻的动作显得有些可笑。
墨廿雪果然反取笑回去,插着腰颇有些盛气凌人。
洛朝歌不说话,方才跑得太急,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
“朝歌!”墨廿雪的笑容完全凝住,拥上去抱住他,“你真的病了?”
这丫头,以为他生病是说假的?
他没来得及说话,只继续又咳嗽不停,这声音终是惊动了正在太学授课的方儒,他捧着一卷《春秋》缓步而出,见到庭院里的两人,浑浊的眼便眨了眨,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沈阙?”
洛朝歌一僵。
两个人都向先生看去。
南幽知道“沈阙”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况且方儒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全力治学的老学究,自然更加困惑。
他并没有直白地袒露身份的打算,便浅浅颔首,唤了一声“先生”。
沈阙在太学里的学习虽然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这声“先生”毕竟还是说明了他是个不忘本之人,方儒也是喜笑颜开,难得对沈阙如此客气,“外边风大,既然来了,再听一节课又何妨?”
洛朝歌和墨廿雪对视一眼,墨廿雪有点好笑,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事实上方儒不这么邀请,她也早不舍得他在外边这么吹风了。
看看,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第六十七章 再入太学物如昨(下)
半年前的老同窗大半仍在,见到这两张熟面孔,齐齐发出惊疑声。
其实不怪他们,自打沈阙和公主从这儿走出去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想过这两人还能还会,还以这种似乎已经在一起的方式。
方儒很平和地微笑,雪白的胡须随之和顺下来,他一手指着两张空桌,“到那儿坐会吧。”
墨廿雪大大落落地顺了方儒的意,还示意洛朝歌随着他一起坐,他自然欣然点头。
“今日,讲到《春秋》,习史,当以史为鉴……”
照例是枯燥乏味的开场白,洛朝歌隐隐觉得,若是他当年是方儒来教他读书,只怕今日百无一用,连经史子集都一窍不通了。
方儒在上面授课,墨廿雪就在底下扯着他衣袖,倾身过来,低语道:“朝歌,你现下在何处下榻?”
听这一问之后,他笑正浓郁,“你想与我一道下榻?”
“……你!没羞没臊!”她啐了不正经的男人一口。
洛朝歌觉得她这模样娇憨可爱,却到底不忍心继续作弄,存了疑惑回问过去:“问这个做什么?你要来找我?”
按理说,本该是他主动寻她才是。他耽搁了这些时日,其实她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