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住一个陆四,跟全天下犯拧,拧着拧着就成了真。蒋春第二回 起疑,便是因小子隐瞒孕事。他想不通究竟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分明说不耻不恨,他的陆四为何就不要活了?为何什么都不与他说?孩子是他的,陆四也是他的,他的人,他忽然不懂不识,不要他了。
“老爷子其实早有留意,说你突然不回家了。同屋领假全走光了,单剩你一个冷冷清清的。初以为你怕孕相显露才躲着,可后来有几回你哥哥寻上门,你也躲着不肯见。只央老爷子把工钱转交给那个败家子,编个骗话哄回去便罢。结果隔几天你哥又来了,脸上还着了彩。老爷子没疑你倒疑心你哥,打发他走了,转头派人跟了上去。”
结果败家子没有回家,臊眉耷眼佝背蜷身地闪进了常去的小酒馆,见了个人后酒也没捞着喝便回去了。竹邕的人机灵,分散再跟,一路送到了陆家,另一路追去了赌坊。兜兜转转牵丝攀藤,最后就见那人闪身进了清河帮的后角门。
“我知道老二想□□,老当家没动他是念旧,跟他爹八拜之交,下不去手。他想拉拢我,没得逞,确实咬着牙恨我。但真说掀帘子亮兵刃,我俩这点恩怨远没到那份儿上。他背后还有只手,我没查到,你就回来了。”
蒋春伸了伸腿,长长地叹息。
“我没动你哥,他就是个传信的,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关着你跟阴阳人也没关系,我得让他们找不着你,以为你露馅儿了,猜我疑我,成天提心吊胆哆哆嗦嗦睡不着觉。给你出气,我解恨呢!”
一声低泣落在耳中,蒋春自觉心头像被只小手软软地捏住,不疼,憋着发闷,压抑着不去抱他。
“我不会对你如何。你压根儿不是道上采青的相家,杀人这事你干不了。”蒋春说得不愠不怒,声音沉得又像个老头儿一样,“我也不问你上家是谁。爷们儿吃混子这碗饭,得罪的人多了去。但钱要赚势得衡,道上做事恩仇之前先搁着利,恨我的未必盼我死,要我死的,左右不过是那几个,爷们儿心里全有数。”
话到此处顿一顿,偏过头来瞥一眼床内的陆克己,面冷眸色暖,凶字抹得平平的,未余半点戾气。
“四儿,不论这小一年里你说过的话有几分真,或者都是装出来的,总之,我过得挺得意。你要想走,我不为难你,孩子也一样,随你带走或是留下。你要还想跟我过,那这事儿就了了。外头我会摆平,保证那些人一个都不得好死。”
陆克己不由自主抖了下,眉眼间难掩慌张。
蒋春明白了:“那些人里头是有你牵记的熟人吧?”
陆克己咬着下唇,不置可否。
蒋春伸过手去在他头上揉了把,不说了,坐着仰头又叹了声。
陆克己眼泪落得更凶了,哭得咳嗽,抽抽嗒嗒却问:“孩子我带走,帮主舍得么?帮主就不想要她?”
蒋春背抵着床沿,后脑落在铺上,慢吞吞翻了个白眼。
“不是我要不要,而是你要,我一定给你。”
陆克己神情一滞。
蒋春啧了啧牙,动舌不动唇,嘟嘟囔囔:“那么多书都念哪儿去了?笨到这份儿上,怎么活到今天的?比六十四还二得多。”
陆克己忍不住笑了下,旋即呜呜咽咽哭出了声,歪扭着爬过去搂住了蒋春。
蒋春折过身来环住他肩背,臂力一带,直将人从床上拖下抱在腿上拥进怀里。死命地吻他揉他,掐他脖子令他窒息,又放开来狠狠往心口按,恨不能将他压进胸膛去,心门一关胸骨成锁,再不放他出来。
夜里并头共枕相拥而眠,心上一根弦儿不再绷着,蒋春踏踏实实一觉睡到天亮。
睁眼一看,身畔空了半边,陆克己不见了。
桌上的留书洋洋洒洒写了几大张,自责自骂千恩万谢,只言此生无福,不敢奢恋蒋春的情。又聊聊数语交代了心内苦衷,憾兄长不自爱沾染恶习败了家,怜阿姊久代母职辛劳操持,不欲拖累应募入府,得了补贴送哥哥,只求勿将阿姊低嫁了老儿去当妾。怎料想兄长嘴闲,将他要给蒋獒犬作侍儿的私事四处宣知,被有心人听得,绑走阿姊逼他充细作,如若不从,阿姊难归性命不保。
劲秀的笔锋掩不住执笔人的惴惴与依依,一字一缱绻,不该出头的出了头,不该让边的缩一边,撇捺皆萧索,点点似泪洒,诉不尽的难舍难离。
案头还围了几团废纸,蒋春每张也都打开捋平了。就看见全停在抬头的称呼,相公、帮主、蒋公子、蒋爷,写了又划掉,有些则是沾了泪,墨色晕开变成团团的污点。最后信上还是定了“帮主”,末尾缀“保重”。帮主字清,像刀剜进眼里;保重笔抖,泪痕起皱撞破了心湖,一封情意蕴藏言辞切切的离别信,看得蒋春眦目立眉,红着眼化出了修罗凶相。
之后的一个月,江湖里骤起疾风暴雨,狗头帮辄将漕运的清河帮二档头截杀,转头就把清河帮对头的白沙派连根拔除。
如入无人般攻破白沙派寨门那日,掌门陈轻舟被蒋春一掌震碎了筋脉,喷血恨骂:“狗崽子无耻畜生!与人出头绝我满门,如此不留余地,你不得好死!”
蒋春疯狗凶的一张脸,一身血气渲染了狠戾,唾地还他:“余地?叫你缓过来后将我们赶尽杀绝吗?狗头帮独吃独占,爷从不与人出头。死不明白,活该!哪里欠了爷的,摸着良心自己到地府想去,好好回禀了判官老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