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外走了。
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两个月,周皓染有来看过他,只是彼此之间几乎没有话可以谈。
黎荀在上周末刚刚出院,听护士偶尔谈起,黎医生已经打算回来上班。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张爷想,该说他的意志力很顽强,还是太迟钝呢?受的可是枪伤啊。
没有一年半载的休养,别想干别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是外科医生,当然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尤其他那么重视周皓染,应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冒险。
这么看来,黎荀当真是好得差不多了,自从他们上次谈过一次话后,就没再碰面,即使大家都住在同一个医院里。
张爷只是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外头还很冷嘛……”看着绿意盎然,但吹着风仍觉得冷,张爷抓紧拐杖,慢吞吞地走出住院大楼,沿着花岗石拼砌的小路散步。
也许是细雨霏霏的关系,这里都没有人在。
走到一棵常青树旁,有一张木头长椅,张爷猛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坐了下来,把拐杖放到一旁。
这里可真安静啊,就跟世外桃源一样。
张爷望着恬静的景色,心里再次想到周皓染和黎荀,等冷静下来,看清楚他们之间的真情实意之后,也让他陷入深深的懊悔中。
如果黎荀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义兴会才真的会完蛋吧。
想到自己差点断送掉义兴会的未来,张爷真想捶胸顿足,如果他还有这个力气的话。
“呵呵,没办法啊,从以前开始,你就是这么固执的人。”突然,有个年轻人朝着张爷走过来,笑着说道,他长得浓眉大眼,十分英俊。
张爷抬头,看着青年,苦笑道,“是啊,但这一次,是我做错了,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最重视的家人。”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孩子们都好好的,这才是重点,不是吗?”青年在张爷的身边坐下,伸手轻轻覆盖住那枯瘦如柴的手背,低声说,“你就别再自责啦。”
“少龙……”张爷缓慢地点了点头,“谢谢你来看我,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呢。”
“哈哈。”青年笑容灿烂,声音更加温柔,“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永远都只为了我考虑,不是吗?”
张爷听到青年的话,频频笑着点头。积压在胸口的痛楚,也在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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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黎荀从护士那里得知张爷去世的消息。
他原本想再见张爷一面,可是去的时候,病床已经空了,张爷的贴身保镖正在和主治医生谈话。
“剩下的医疗费用……”保镖似乎是想结清住院费。
黎荀询问当班的护士,老人是什么时间去世的?
护士回答道,“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样子吧。”也就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了。
“大概?”
“嗯,因为他不是在病房里走的,他一个人冒着雨,去了花园。”护士觉得抱歉地说,“我才离开了两分钟,回来他就不见了。”
“后来,我出去找他,才发现人已经……”护士停顿了一下,又道,“真是奇怪的老人,平时老是发脾气,凶巴巴的,去的时候却是面带微笑,好像很幸福呢。”
病人,尤其是本身年纪很大又患癌症,就算突然去世了,护士们也不会很惊讶,只是确实少见离去时,这么一脸祥和幸福的,要知道他们都备受着病痛的折磨。
“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黎荀向护士道谢。
“没什么,那我先去忙了。”护士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保镖看到门外的黎荀,就朝他鞠躬示意。
“我来通知周皓染吧。”黎荀走进去,对保镖说。
“那就麻烦您了。”对方说,态度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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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张爷下葬在周家的家族墓地,葬礼很低调,因为张爷的遗嘱里清楚写明,无需铺张。
周皓染和黎荀身着黑衣,胸戴白花,和一众保镖站在新刻好的汉白玉墓碑前,仪式已经结束,正待离去时,律师突然拿出一份张爷入院后,更正过的遗嘱来。
这份遗嘱非常厚,大概有三十来页,从张爷每个银行的户头存款情况,股票资讯,还有房产、车辆等,都有非常清楚地罗列。
等律师一条条念完,恐怕要花去几个小时。
所以,律师也只是象征性地提到了几个主要部分,然后,他简扼明了地说,具体事宜留待回到律师楼再处理。
周皓染对于张爷遗产的丰厚并不吃惊,他早就清楚,张爷在美国并不是养老而已,他一直在努力拓展生意,如同他年轻时那样,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而黎荀就很吃惊,因为张爷把遗产分为五份,五分之三属于周皓染,五分之一给了他,剩下的五分之一则给了周屹天和尚诚,为联合拥有。
基于那份财产数目庞大,黎荀立刻就成为了拥有上亿美元资产的富翁。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鞠躬感谢。”周皓染对黎荀说,脸上带着笑意,“他这是承认你了。”
黎荀回神过来,看着眼前反射着阳光的墓碑,相当慎重地鞠了三躬。
周屹天原本一直很反感这个张爷,因为他害得黎荀差点死掉,可是见到他竟然给尚诚也留有遗产,虽然是联名的,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分手,这份遗嘱就会作废。
可是,这也算是老人对他们的一份祝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