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你喂了我狐血。其实我在树形态的时候,就开了神智了。”白栖梧又往白苏九身边凑了凑:“无忧宗里那群孩子,每日跟我说话;白辰轲在我身边练剑;你为我浇水。每一个人我都记得。只是...我只是一棵开不了口的梧桐树。”
白苏九惊讶,慌忙揽着白栖梧的肩膀小声问道:“那你记不得记得,无忧宗出了事以后,我做了什么?那群道士去往何处了?”
“不知道。那时候,无忧宗里满是漫天的火海,我已经被烧掉了...”白栖梧伸出自己的胳膊,白皙的胳膊上隐约能看见绿色的脉络:“我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小小的根须,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但是我还是活了过来。灵树的生命力是很旺盛的,我凭借着那一点根须,凭着...”
白栖梧突然一低头,脑袋埋进白苏九的臂弯里发出一声哽咽。白苏九微怔,慌忙拍着他的后背哄着:“没事了,没事了...百年过去了...”
“尊上。你知道吗,无忧宗的弟子们被杀时,我就在一旁看着。”白栖梧憋着哭腔,搂紧了白苏九的肩膀:“我恨不得将树根从土里□□跑向他们;把枝条伸过去给他们挡住那火海。然而我什么都做不到。于是我就任自己与他们一起被烧掉了。只是我没想到,我到底活了下来...当我再次从土里钻出来以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谁?”白苏九感觉自己那千疮百孔的心又开始流血,如同年久失修的茅草屋,让他堵住这边又塌了那边,最后干脆得过且过。
“一位仙人。白衣,金瞳,很年轻。”白栖梧描述着。白苏九听见金瞳二字,周身一颤,瞬间明白了是谁。
白泽。
“他说,我历劫成功了。作为一棵树,有了自己的心,可以修成人形了。”白栖梧的眼神有点茫然:“但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历劫了。难不成他们的死只是我的一场劫?那个人问我接下来什么打算,我问他你去哪儿了。他也不回答我,就说你我不在同一场轮回中。我不信,非要来找你。”
“再后来他就告诉我,让我先修炼个百年,等你的轮回。我信了他的话,便在山里修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白苏九惊愕,抬起白栖梧的头问道:“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吗?”
“嗯。”白栖梧点点头,接着往下讲述着:“三百年过去了。那个人忽然又来找我,说让我在那条路上等你,你会回来的。于是我真的等来了你。”
白苏九沉默,满心的震惊让他难以消化白栖梧的话。白泽指点了白栖梧,甚至告诉白栖梧在哪里能等到他。怪不得白栖梧守着那条路等他。
但是白泽的用意何在?白苏九可不觉得这只是他的一时兴起。于是白苏九又问白栖梧:“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帮你?”
“没有。他只是嘱托我无论如何不能将当年的事告诉你。不然你会堕入魔道再也无法超脱。”白栖梧似是有些心虚得怯怯地看着白苏九:“尊上,我知道你肯定很难过。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变成可怕的模样。所以才一直骗你...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不生气...你也好,白辰轲也好,都...”白苏九忽然一顿,迅速扭过头去遮住眼帘。
三百年。白辰轲在那水底等了三百年。沧海桑田,昔日处于山峦之上的无忧宗已经沉入了海底。世间再无那个昙花一现般美好的宗派,只剩下淤泥之中的残垣。白辰轲却执拗地一直守了三百年,守来的是物是人非以及他白苏九的愚钝无知,末了连声宗主都没能正规地喊出口,他也不知放手。
白苏九回忆着白辰轲的点点过往,突有一句话钻入了他的脑海中,掷地有声地敲打着他的头骨:
“对不起,我谁都没保护好。”
——原来这竟是他的执念吗?
白栖梧见白苏九捂着眼睛久久地不回头,便也坐在他身边无声地流了会儿泪。夜风缠绵着碎叶吹落岩上半片薄土,白苏九忽然听见山洞里传出一声梦呓般的呼喊:“苏九...你别走...”
白苏九起身,拍了拍白栖梧,二人一起走回了山洞。夏侯赞睡熟了,发出细微的鼾声,表情中居然带着莫名的幸福。他怀里的阿年悄悄探出半个小脑袋,把盖在夏侯赞身上的茅草往上拉了拉。然后抬眼望向白苏九,嘴巴做了个口型无声地说道:“别哭啊。”
“没事。”白苏九轻声回着,把挂在眼角一点余泪捻下甩入火中,激起肉眼难以察觉的一星火花,然后转身坐在秦央身边,尾巴卷起秦央放在怀里,揽着他靠在石壁上发呆。
秦央微微动了一下,终于将耳朵贴在了白苏九的胸膛上,听着里面扑通扑通的心跳,嘴角半哭半笑地别扭着说起了梦话:“苏九...原谅我吧...”
白苏九听见了,却没在意,只是将秦央的腿蜷了蜷好捂住他冰冷的小腿。洞外月明星稀,待明日天光乍破,便是一场孤注一掷。
至于鹿死谁手,胜负几何,白苏九并不介意。他微眯着眼睛,没头没尾地小声说了句:“终于要结束了...”
第110章 【壹壹零】 逼宫
翌日清晨,白苏九跟夏侯赞心有灵犀地前后坐了起来。天色虽青却已是大亮。白苏九率先站起往外走,夏侯赞紧随。只是二人刚走了半步便更为‘默契’地同时被身后之人给扯住了衣角。
夏侯赞看向阿年。阿年犹犹豫豫地捏了捏夏侯赞的衣服,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没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