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他捏住了,很痛。皇族子弟自幼都要练武防身,擅骑能射。他的手心有长年练武留下的硬茧,力气极大。我的身子终究只是文弱之躯,挨不了他几下的。只是,我咬紧牙关,不呼不喊,只拿一双眼看他。
他的眼中有情欲——真好笑,他对我,居然还有情欲——也有怒火——这才正常嘛,我不相信傲慢如他,能受得了别人恶意的忽视。他问我,为什么不理他?
我岂能不理他?他的皇帝啊,我不敢。笑,假假地笑。看着他指掌下我渐渐失去感觉的手,不打算提醒他,再捏下去我的手就要废了。
别给他打哈哈。他暴躁地打断我的话。他说,这一年加一路,他受够了。我的性子怎么这么难缠?我还想他怎么样小开心?他不是已经亲自把我接回来了吗?当初他也不过是小小到戏弄了我一番,没想到我是愈长愈小气了。
难缠?小气?很过分的用词呢。我有求他去接我吗?而且,他一年前的举动,岂是戏弄那么简单。
原来在他眼里,我倒还是一个好玩的玩具呢。一片真心,成了他兴致起时的游戏,那还真是荣幸啊。
忍住泛上心头的酸意,我的个性中最差的就是这一点。牵挂了,就很难放开。想放手,却又一次一次被他的言语割破好不容易才建好的防卫,徒留心伤而已。难道,我只能这样下去吗?
我问他,如何解释那所谓的“小小的戏弄”?印象中,为臣的尚未有曾陛下戏弄的感觉啊。
我几乎可以看到他直竖的毛发。真的,他这个的脾气虽然不是很好,却甚少有大发雷霆的时候,少有的几次,多多少少和我有关。眼看着他又要跳脚,我尽量要自己无动于衷。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怒极反笑。他忽然道,我很介意是不是?很介意他当时只专宠按小状元的事情是不是?
是!不介意的话,我何必出走?那一幕,刺痛了我,也叫我清醒。这条情路再走下去也注定不归,不如尽早调头。我不是我的父亲,有那种奋不顾身。也不会,再把眼前的男人,当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爱情呀,容不得我这样委屈。苦着自己,他却不知道不明白不了解。我何苦?要么,就一起快乐开心地生,要么,就一起难过伤心悲痛地死。我不高兴,断然不会要别人能痛快。当然,这是在我依然不放手的前提下。但是现在,我放手了。
见我不语,他说,其实会让他做出那样的试探,我也要负大半责任。
什么?
这些年来,除了最开始的吃醋娶妻,我从不曾对他有什么表示。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中变成一个工作狂人,只有在他开口索要的时候才会奉上身体,或者在赋予我更大权力更多支持的时候才会有更生动的表情,我倒是把约定执行得很彻底。但情人之间,怎么可能就这样就满足?他的关爱付出,我看不到,不领受。这样的态度,令他郁闷了好久。所以,才想了这个小小的刺激而已。
他的关爱付出?在哪?撇唇,当嗤笑。情人?是谁?我当他是情人,他又何曾当我是?当初弄出那个约定的人是他,是他要我用身体换权力支持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啊。如果他当真当我是他的情人,怎忍心这样伤得我几乎想一个人躲起来哭泣,甚至带着家小偷偷逃走。我怕了他了。
若知道我会逃,当初他就不玩那个游戏了。他一叹,闷闷地说。没想到我不发作则已,一发作便躲得无影无踪,他是怕了我了。看来这样的刺激我不能接受,那他也只好乖乖认输主动低头去找我了。他还不想失去我这个丞相,更不想失去我这唯一能令他动心的人。
令他动心的人。只我一个吗?我才不相信。但他类似甜言蜜语的话,听得我有丝异样的感觉。他少见的沮丧,更冲淡了我的怨怒。我终究还是最喜欢别人低头的。不自觉地,问他,那个漂亮又能干的小状元朗,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是有。他坦率地承认,又很快补充。不过那是另一回事。男人嘛,都是好色之徒,很容易被美色所吸引。不过这和感情完全不同。我也是男人,我应该也知道,男人花心的时候,只动欲,不动情的。
那就是说,他的确碰过小状元郎了?不紧有点好笑,那么现在的他,打算如何安排我与那小状元郎的地位权力呢?我告假之前,那人的权力地位已仅次于我,而我,是万万容不下别人在我面前嚣张的。
第十章
他笑着摇头,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他说,他已经了解我的执着在什么地方,他不至于再犯同样的错误。权力既然已经给我了,就按照我的规则来玩。我不要别人来分享我的权力,他便不再给别人同样的机会。当然,这不仅是因为约定,也因为我的确是难得的相才,废了我,确实可惜。不过同样的,权力在我手里,我也仍然只是他的臣下,若有太过分的地方,也不要怪他不客气。至于那个小状元,恃宠而骄,已经被他打发了。
他是在警告我,我明白的。再大的权力,也大不过天;再嚣张的气焰,也高不过天。若想凌驾于天,下场如何可以想见。他的所有甜言蜜语,在权力面前也不过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废话点缀。
我了解他的意思,所以心惊,所以表面上依然无动于衷。再爱他,我也只是臣子而已;他再宠我,他也是个皇帝。这样的身份差别,注定我的爱恨生死,全由他掌握。但我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