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将军是如何回答的?”
黎福道:“大将军说,胜算只有六成。”
六成胜算,倒也不是一定不能打,但朝廷分明就有“暂时招安”这个更好的办法,实在没必要硬碰硬。黎福道:“我与大将军一起长大,也能揣摩出一二心思,于是便寻了个机会去试探,问他执意攻打黑沙城,是否与谢小姐有关。”
云倚风一愣:“谢小姐还与刘飞叛党有关?”
“这倒没有。”黎福赶忙道,“但当时谢小姐已是罪臣之女,按律须得流放边塞,充为官奴。大将军将她视为掌上珍宝,如何能舍得,便想以剿灭刘飞的赫赫军功,去向先帝求娶谢小姐。”
季燕然暗自皱眉,如此惨烈的一场败仗,起因竟是儿女私情,实在是……他不由就握住了云倚风的手。要舍弃心爱之人有多痛苦,在西北时他已经历过一次,当决定放弃血灵芝、将计就计攻下葛藤部族的那一刻,犹如万柄利刃穿心,但身为手握重兵的统帅,在面对大国与小家时,似乎很难有第二种选择。
但卢广原却偏偏选了谢含烟,或许他认为六成胜算,完全可以放手一博,但黎福却有些慌了,劝了卢广原整整三天,连额头都几乎叩出血来,才换得对方一句:“你带上几名同乡,走吧。”
临阵脱逃,在玄翼军里一直是砍头重罪,这回却是由卢广原亲口提出。黎福道:“那时的大将军,简直就像中邪一般,完全换了个人。”
黎福不满他为一己私欲,便要带着数万将士共同冒险,加之家中还有老幼需要照顾,一急之下,当真就带着一伙同乡跑了。而用马车拖着兹决,是担心沿途会遇到刘飞叛军,后来行至西北,确定已经安全之后,便将那暗器遗弃在了大漠中。
再后来,众人把家人也秘密接往西北,将那么隐姓埋名地住下了。
云倚风又问:“那卢将军与谢小姐可有孩子?”
黎福摇头:“先帝一直不允准他二人的婚事,拖到后来,两人年纪也大了……唉,那谢家小姐倒是有过一个孩子,但未足月就流产,大将军估摸也是因为这个,心中有愧,才更想娶她回家。”
“确定流掉了吗?”云倚风追问,“并没有生下过任何孩子?”
“确定没有。”黎福笃定,“旁的我不清楚,这件事还是能肯定的。”
所以那个谢含烟,嘴里当真是一句实话都没有。亲娘的身份既存疑,那江凌飞在地宫里的处境,可就危险了。季燕然扭头问:“炸药还有多久能运至玉丽城?”
“七天。”云倚风拍拍他的手,“我已派人秘密去接应了,王爷稍安勿躁,我们一步一步来。”
……
地宫里,鹧鸪、玉英、鬼刺与谢含烟四人,正在看着瓷盅里那只血红乱爬的赤虫。
“此物极难养成,我费了大力气,也只育出这么一只。”鬼刺道,“只消放入季燕然脑中,便能使他乖乖听命于首领,c,ao控着数万大梁军队,直上王城!”
“的确是好东西。”鹧鸪啧啧,“不过想让它钻到季燕然脑子里,难于登天,只怕要白白浪费了。”
“倒也未必。”谢含烟用指尖叩着瓷盅,“留着吧,即便c,ao控不了季燕然,此物于我们而言,依旧是个宝贝。”
玉英猜测:“姐姐的意思……”
谢含烟声音轻哑:“总也不能白白养着,嗯?”
玉英低头:“是。”
……
山道上,一前一后两匹大马,还在秋阳下疾驰着。
是清月与灵星儿,两人已抵西南,再过几天,便能进到玉丽城中。这一路走来,发现西南并不像先前想得那般动荡,瘟疫已经被控制住,各处城门虽还是紧闭着,但城内百姓的日常生活倒也没受太大影响,而且还有不少人都在盼着平乐王来,毕竟看看朝廷里的大官,心里也能更踏实些。
李珺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如此受百姓爱戴与期待,自然受宠若惊,做事就更加细致了,连一座村落都不愿遗漏,也不必再苦心背诵那些辞藻华丽的演讲稿,因为他发现,百姓最关心的无非就那么几件事,只要衣食住行能得到保障,能安稳不打仗,便已十分心满意足了。
淳朴啊,淳朴。平乐王手里捏着两个老乡给的野菜包子,心中感慨万千,蹲在路边狼吞虎咽。暮成雪抱剑靠在一旁树上,肩头趴着一只打盹胖貂。这一路走得并不算顺利,野马部族少说也派了四轮杀手来除掉李珺,不过无一例外地,都是人还未来得及靠近,就已丧命于暮成雪手中——只因云门主在出发前再三叮嘱,平乐王殿下胆小又怂,所以杀人这种事,最好暗中进行,千万别让他知道。
李珺擦擦嘴,嘿嘿笑道:“还挺太平。”
暮成雪掻掻肩膀上的胖貂,漫不经心答:“是。”
夕阳透过叶缝洒落下来,一个纨绔王爷,一个冷血杀手,在这动荡不安的地界里,突然就被某种使命奇异地勾连在了一起——其实不止是他二人,还有更多的百姓、更多的将士,心里都装着同一个念头,要让西南尽快恢复往日平静,要令瘟疫不再、令战火永熄。
……
灵星儿与清月抵达玉丽城时,大批火药也正好运到,整座城都戒备森严,被肃穆气氛所笼罩着。季燕然与几名副将商议完攻打地宫一事,回来已过日暮,云倚风正坐在窗边,心神不宁地看着外头的漫天夕阳。
“清月与星儿去休息了?”季燕然握住他的手,却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