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了苦时才有的拉拢弧度。
徐青山扭过头看着姑父,喉咙间挤出声音艰涩难闻:“姑父……”
青山啊,青山啊,青山啊。
以往姑父听到自己叫他时,总是会先唤一声他的名字作为应答,但是这次没有,往后也不会有。
他人生命的终结意味着此生往后不会再有这个人的延续,他的一生终止到此,不会再有新的篇章供旁人解读。离者给生者留下的东西只是一点点留在生者印象中的一些模糊可知的记忆。而在生者和离者共同参与的回忆中,回忆最多的并不是那些十分了解和不相干的人,而是一些在意着却又不知全貌的人。
徐青山觉得自己就是如此,他从脑海中搜寻了一番关于姑父的记忆片段,然而这些片段却像是蒙了一层灰似的一点可供解读的信息都无,如果没有这忽如其来的离别,也许他一生都察觉不了他对这相处了大半生的亲人,竟是这样的一无所知。他扭转了头朝姑妈望去,姑妈发出的哀戚声传染了他,他捂住嘴,眼泪忽就汹涌了出来。
之后没过多久官衙的人就上了门,聚在门外的人也都各自的回了各家,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此事是由于驾车人的过失而生,属于刑案,官衙的人得将姑父带去府衙。一家人中姑妈最先从悲伤里镇定下来的,她将眼泪全部擦干,将所有人都支出了屋,一个人仔仔细细的给姑父整理了全身,接着就跟官差一块去了衙门。姑妈离开后,表弟也出了门去联系姑父的身后事,弟媳将孩子叫到一块陪着她生火做饭,哪怕她知道家中没有人会有胃口。李往之理了理他们常在姑妈家留宿的屋子,拉着徐青山的手暂时安顿下来。
☆、十七
送葬的前一日,徐青山回了一趟家拿些要用的物件,李往之本想一同回去,却被徐青山拦住了,两人说了几句,李往之也就做了罢。表弟忙着姑父的生后事早起晚归,姑妈从衙门回来后一直关在房里,家中时不时要来慰问的人,弟媳和孩子不适合招待,李往之自然不能再走。
徐青山回到家中收拾了物件后正要返回,路过灶房时忽然想起了些东西,退了两步拐了进去。
那日午后他和李往之在河边钓上来的鱼还留在桶中,两尾鱼一大一小,头尾相对的依偎在桶中。徐青山蹲下身,用手摇了摇木桶,两条鱼儿受到惊吓后也只是摆了摆尾,微弱的鼓着鳃,看着了无生气,几乎不动了。
徐青山就这样蹲着看了他们好一会,看了一会后就站了起来,接着提起木桶去了河边,将两尾鱼又放回了河中。
送葬在徐青山的记忆里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可虽然遥远,但却一点儿也不陌生。
他走在队伍的前端,和表弟一同拉着马车的牵绳,他们的身后是家中的女眷,李往之则走在最后。他只是简短的朝后扫了一眼,正好就对上了李往之的眼,后者朝他轻轻颔首,他转回来继续朝前走着。
下葬之后,白事的席要摆起来,几家关系近些的女眷来帮忙,灶房一下子就被挤的满满当当,走动都要侧着身。厅中则坐满了宾客,徐青山和表弟前前后后的招呼着,几乎没有停顿的间歇,由于来的人太多,家中的桌椅不够安置,表弟只好去邻家借了些回来。家里熙熙攘攘的,之前悲伤的气氛一下子就被这哄闹取代,让人根本没有精力去伤心。徐青山忙碌之中想着,兴许这就是白事的必要,让人忙的累了,倦了,就能暂时的免去悲伤。
生生死死,来来往往,人就是这样,按部就班的走着,谁都不特别。徐青山如今年纪大了,看待这些就更加的淡然,已经明白这些都是人所不能抗拒的事。
回去的时候,姑妈和表弟送两人坐上马车,车上车下,四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个一个的红了眼眶。
马夫扬起鞭子,姑妈朝二人挥了挥手。鞭子落下,徐青山的眼泪也跟着落下。马儿奔蹄前走,又是一次小小的分别。
徐青山坐在马车里,一路上他看着窗外渐渐移后的景象,同样的路,一来一回,算起来却足足走了几十年,他顺着这条路来来回回不知多少趟,一次又一次地从两处往返。想到这儿,徐青山又记起表弟周岁时,他第一次来到姑妈家,他那时也很小,刚刚记事,马车到了地方,他爹把他抱下马车,一踩地就见着了迎在门口的姑父。
他爹拉着他,让他去喊人,他刚开始没明白为什么要喊,只是顺从着叫,至于姑父是什么含义,他也是很往后才知晓的。不过从那之后,这位外亲就渐渐地渐渐地融入进徐青山的生活里,父亲没了后,他开始往返于村子和镇子之中,下了车后,有时是姑妈来接他,有时是姑父,后来他当了先生,逢年过节时候,他从马车上下来,偶然还会见着姑父提着刚打好的酒在等着。
在李往之没来之前,爷俩的谈话无论从哪开始最后都得落到徐青山的终身大事上,说了数年没有结果后,李往之出现了。姑父刚从姑妈那儿得知两人关系的时候自然是震惊的,只是震惊之后再想想,也觉的没有别的路能走了,只要有个人能作伴,无论是男是女,都比一辈子孤孤单单一个人过活要好的多。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地方,那大概就是徐青山的子嗣问题了。
在这一点上徐青山没有任何能反驳的话。姑妈心里澄明如镜,倒也不会主动的说些什么,让他难为。有时候徐青山会想,若是自己的双亲不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