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亲热热和“哥哥”来个贴面礼,这是那个年代洋派留学生的礼节习惯,我脸上那厚厚油腻的白粉终于有了有福同享的人,我笑得牙不见眼,看对方错愕地擦了擦脸颊,那句“你有毛病?”都压在喉咙口了,被我熟稔亲昵的态度压了回去。
他必须接戏,这么多人看着,他不接就输了。
“哥,姆妈做了你喜欢的蒸浏阳肉丸等你回家来庆生,坐等右等不见人,让我出来寻。”我稍改了台词,往剧本上靠拢,“你这是……”
我看了看他背后繁华的酒楼门面,有点失落道,“吃过了么?”
他眸子浮着一层气恼,是真真切切恼我自说自话的唐突,到戏里,也是被发现身份时的恼怒,“关你什么事”他甩开我的手,“滚回去!”
凶神恶煞,活阎王似的。
季江荣可不怕他,被凶了也只是委委屈屈地瘪了嘴,“你,你凶我作甚。自己跟这些军阀混在一处,我没说告诉爹地,你倒是先凶起来了。”
“我会怕你告诉父亲?好笑。” 他抚平了身上被季江荣弄揍的西装。
“你不怕他都昌遏是什么人,仗着自己舅舅是总统,媚日卖国,到处调兵遣将,挑起军阀混战,穷兵缴武,镇压罢工,排斥异己,双手沾满人民的鲜血,我们季家世代从商,老老实实做人,干干净净做生意,你却……”
“闭嘴!”季江海看了看四周,上前一步,捂住了季江荣的嘴,不许他再胡言乱语下来,季江荣挣扎,他便将不听话的弟弟压至了酒楼旁巷子的暗影里,压低声音训斥道,“敢妄议总统,你不要命了?!”
“唔唔!”季江荣挣脱不开,胸脯剧烈起伏着,懦夫!他就这么失望又失落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季江海的目光暗沉下来,交织着矛盾和迷茫,“阿荣,我……”
“好,卡----”
导演喊了停,现场静默了一会儿,众人鼓起掌来。
我推了推男人的胸膛,试完了,可以放开了。剧本里没这么写,刚被撞了好重一下,痛死我了!
这哥们狠狠地盯着我,还是个活阎王的样儿。
看来也是本色出演。
我走到敞亮处,倒也不怎么在意能不能通过了,这场戏情绪冲突虽不大,我仍酣畅地演了一场,这个演员脾气不好,没有礼貌,入戏倒是快……其次,近距离看了看,确实美颜盛世。
“你叫什么名字?”我正要拂袖离开,那人叫住了我。
我回身,明知故问道,“原来你不认识我啊?”
那人愣了愣,“不认识。”
我笑道,“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评价我?”
那人铁青个脸,似乎在发怒边缘徘徊,半响没憋句话怼回来。
外强中干,只会发脾气不会吵架的都是纸老虎,嗯,好看的纸老虎。
我更不怕他了,朝他挥了挥手,“我叫司境若,哥们,先做人,再演戏。”
“拜拜咯~”
我朝已经目瞪狗呆一直掉粉的谢奎点了点头示意,换下戏服,又坐了三小时大巴回去了。
“啧,浪费三十六块钱,白跑一趟。” 我苦着脸跟剧院亲友们报告情况。
这次董晓伟他们倒没说什么了,反倒很大方地请我吃火锅,劝我,“咱们二毛这颜值,这气质,机会多着呢,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
我憋着笑,愁眉苦脸状,“欸,娱乐圈的道道太多了,我一去就得罪了……”
“没事,我听住我隔壁的老王说的,只要别得罪导演啊制片人啊,还有主演就行了,其他小角色得不得罪无所谓,他当了八年的群演了,混娱乐圈的经验丰富……”
火锅店电视里播出一条新闻:近日于m国进修导演学位三年的前影帝周秋隼回国,谢姓经纪人表示周秋隼这次回归会给影迷朋友带回一个大惊喜,业内人士爆料,周秋隼第1部 导演并担任制片的作品已经进入选角阶段……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眼熟的男人。
?!
我一口啤酒喷到了滔滔不绝安慰我的董胖子脸上。
董胖子面如死水地抹了把脸,“你今天得罪了谁,受了这么大刺激……”
我面如死水地回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导演、制片、主演……我都得罪了……”
#司二毛,惨#
第4章
“试镜十分钟,能把三个人同时得罪,你娃也是个天才。” 董晓伟举起小胖手给我点赞,长叹一口气给我的人生插上一把迎风招展的flag旗,“算了,你这样的人,在咱剧院演一辈子小公子也挺好的。”
“什么叫我这样的人?”他这话太有深意了,我一时间竟听不出是褒是贬,关键是,“我长生不老啊,还能演一辈子小公子。”
“我就打个比方啊少爷!您能不每次都这么较真么?跟你说话真鸡儿累。”董晓伟不愧我院反派名角,嘴脸换得忒快。
之后这件事就被三言两语插科打诨地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