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哪点合了小七的心,三岁的他经常屁颠屁颠地追在王叔身后——王叔,王叔,我有糖,你要吃吗?
被追了几次后,他终于停下来,接过躺在小七掌心里的糖果。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问他好吃吗?
他冷着脸,嗯了一声。
又追了几次,接过糖果后,他会在小七掌心里放一块小点心。
小七要牵手,他伸手牵住他的小手;小七要抱抱,他就抱着小七直到他睡着,就算在他胸前留下一条长长的口水印也不见他生气。
多亏小七让我发现,要想攻略王叔,一定得积极主动。
王叔再被罚抄书,我就挪到他对面,并不说话,只是一面看书一面偷偷看他。
初次见他时,他穿着窄袖直裰的戎服,衬得他挺拔修长。现在他穿着宽袍大袖的锦服,却没有常常能在同伴身上见过的奢靡轻浮之气,许是他不愉的脸色所致,也许是他黝黑的皮肤、凸峭的脸颊所致。不过细细打量一番,我发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他的衣服没有穿对,有一根系带系错了地方。
我画了张详细的图解,悄悄递给他。他扫一眼,惊讶地抬头看我,脸颊看不出异常,只是双耳一下子充满血。
我指指他穿错的地方,又指指图解。
他的眼睛都红了。一股脑儿将纸笔扫进书袋,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我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出声。突然又觉得心酸,他一直跟着王叔呆在军营,肯定从未穿过这种繁琐的常服,但在王伯心中他已经是大人自然不会再关注这种事,又没有娘亲关心他的日常起居……
第22章
第二日,他从善如流地将衣带系对了地方,不小心撞到我的眼神后,他的脸上闪过一道不自然的红霞。
昨日的抄书没有完成,下学后他照旧被留下来抄书。
经过昨日,他下意识地抗拒我坐在对面,但是他凭借强大的忍耐力克服了这种本能。
我用书挡住脸,忍不住笑弯眼。
他干咳一下,眼皮不抬,手下不停,用一种肃穆庄重的声音说道:“昨日你帮了我,出于报答,我才给你提此建议:太子还是尽快另寻靠山,光靠母族,恐怕力有未逮。”
这么快,他就看清我所处的局势,我有点惊讶,但心底源源不断地涌出欣喜。
坦白说,我不太喜欢母后。资质平庸的太常丞嫡女作为边缘皇子的王妃,闭上眼睛也差强人意,可是作为一国之母,我就不太理解父皇当年为何如此固执?二哥的母妃乃是异姓王安平王之女,背靠整个郡国,后台比我们所有皇子都硬,日常在宫里都是横着走路的。
然而隔日,我发现自己整日想着王叔导致智力水平有些下滑。
下学后,王叔请求太傅准他去太傅府中抄书,因为他在抄书时遇见许多疑问,希望太傅能为他解疑。太傅甚是宽慰王叔如此好学,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不用劳烦太傅,我可以为王叔解惑——这话差点就从嘴边冲出,但是被我掰烂嚼碎咽回肚子里。我是太子,每日需要烦忧的事那么多,怎么可能有时间教他读书?
我甚是忿忿不平,小七几块糖都能搞定的人,我就不信攻不破他的防线。
半月后,宫中举行宴会,镇远王忙着练兵请假不来,让王叔代为参加。
王叔穿着华丽的礼服,坐在一堆王公大臣里,仪态俊逸,犹如鹤立鸡群。我入席之时,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他。
宴会过半,他悄悄溜出宴席。从恭房出来后,看看回去的路,眼神里难掩倦意。深深吐纳几次,他转身顺着游廊漫无目的地散起步来。
不喜欢参加宴会,是我发现王叔与王伯的第一个相似之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得跟小七费劲千辛万苦终于讨得糖果似的。
走到春晖堂,他看见里面有几个蒲团,左右环视一圈空无人烟,他走进去将蒲团排成一列,躺在上面伸个懒腰,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盘坐在一旁,盯着他看。他的胸膛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一边衣襟微散露出精致的锁骨,脖颈修长,下颌微方,嘴唇就像一朵经过精雕玉琢的玉兰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地展现出他的坚毅、柔软、丰润……鬼使神差地,我用指尖去轻轻触碰玉兰花瓣,那温暖激起我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我被耳边势不可挡的电闪雷鸣压倒。
他轻轻睁开眼,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我收回手,站起来背对他:“父皇见王叔迟迟不归,派我来看看。”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谎。
倒是他有些慌乱:“啊!——”他急忙爬起来,整整衣襟:“不小心喝了点酒,有些犯困。我这就回去!”
走出春晖堂,他左右看看风景一模一样的檐廊,微微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他迷路了,我在心里偷笑。
我握住他的右手,转向左边:“这个方向。”
他扭转手腕,想要从我的掌心抽出右手。我再一次抓紧,假装玩笑道:“小心哦,我这身板可比文远伯的儿子还要弱。”
我一路牵着他回到大殿,父皇隔得老远就看见了。
刚踏进大殿,他老人家就发话了:“原来太子与壬琛的关系已这般亲密,朕还一直担心壬琛从小长在边关,不易融入皇族生活。如此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