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丞相府这夜灯火通明,雅丽别致的菡萏院众仆胆战心惊,往常他们那个看似好相与的丞相此刻却像个黑面罗刹,一点都不吝啬的释放怒气。
天知道他看见床上苍白的小人儿是什么心情,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被他紧握的手却怎么也捂不热,他心里坠得慌,除了紧紧拥着她握着她,他不知自己还可以做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丞相大人慌乱不已,他能感受到她微弱的气息,可是他的娇人儿,却没有像往常那般,睁开那浓密睫毛覆盖的眸子,带着孺慕之情望着他。
徐丞忝自悔不已,要是今天他还是同平日一样,去那撒气的小丫头院子里面看一看,坐一坐,她不让自己进门又怎么样呢?这丞相府哪处不是他的,跟自己的东西有必要置气吗?何况小丫头本身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他就知道,最后哪次跟这个小东西置气,先软下来的还不是自己,丞相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有了湿漉漉的水迹。
那小儿身上是按照惯例起的大片疹子,若是她还有知觉,一定对好不可怜的撒着娇央着他求着他给她擦药,这无疑对徐丞忝来说无疑是甜蜜的负担今日却不曾有。
这边的太医们摩挲绑在少女皓腕上的红线许久,那脉象细弱悬丝,分明是不能久活于世之兆,几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先开这个口,谁不知道在这暻国,惹了皇家的公主,皇帝最多轻描淡写的问候几句,可是丞相家的这个娇宝贝,却是连他自己都舍不得磕碰半下,可不是,就算是那天家的,谁会把注定成为别家的女人的闺房修得这么精致,以至于一事一物都能觉察出立于床头的男子的用心。这娇宝贝,虽说名义上只是个郡主,可就是个郡主,那皇家公主皇子见了她,决计是也得给七分礼让的。
也是,丞相现今三十岁就只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世宗虚长他几岁却儿女成群,货多不值钱的道理大家都懂。
可世宗,对徐娇这个侄女也着实宝贝。
太医院首座谨慎着开口,磕磕绊绊小心斟酌的语气,“微臣前些日子开的抗过敏的方子郡主可有按时服用?郡主这次反应极大,臣等又在里面加了一味药,只是那药极为性烈,郡主年幼,怕是不能完全受得住。大人若是无异议,臣等就亲自去煎药了。”
层层帷幕里面的丞相不置一词,太医们就更紧张了。
其实徐丞忝哪里还管的到其余人的话,他心里唯一的念想就是怀里小东西的生命在流逝,他却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回来的路上常福也稍许透出娇儿可能没救的消息,他觉得就像是无稽之谈样,娇儿从小到大因为那毛絮子最多就只起些疹子之类的,但是要说这东西居然要把娇娇从他身边夺走,他是万万不信的,可是事实就在这儿,纵使他权大遮天,也不能让娇儿回复生机来。
“郡主危重,还请大人早日决定才好。这药虽烈,但是郡主服过之后却也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药的话就等死吧。
一旁侍立的常福见主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稍稍掀开了幔帷的一角,只见他家英明神武的大人此刻涕泪交流,哪有平时半点风范,紧紧拥着怀里的人身体却抖成了筛子,胡乱在那娇人儿脸上亲吻着,看到她仍是没反应却把她拥得更紧。
何苦!徐丞忝自由便跟着年纪差不多的常福,至于他对自己女儿的心思,常福又岂会不知?一方面徐大人自欺欺人的逛窑子找女人,一方面又想方设法的禁锢自己越来越娇艳的宝贝,刚刚被添得多爽,现在就有多痛!他这个做奴才的却升起了一股不适时宜的快意,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常福在心里为小主子叹了口长气,这样下去,小姐不是过敏死的,而是被大人给闷死的。
他得赶紧提醒大人,不然小姐走了,这个世上怎还有让大人吃瘪的人!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大人,怎么决断?”常福出声,稍稍唤醒怔忡半晌的男人,只见他犹豫不觉了很久却也只换来一个点头。
要是最后结果是失去,他不能承受的是什么都不做就失去她。
这下,丞相大人一口一口的哺完了药,又亲自把娇人的全身抹完上了世宗新赠玉肌膏,这才和衣躺在她床边。
徐娇紧闭的眉角精致而安详,唇角才因为药物的进入有了点血色,徐丞忝一遍遍的摩挲,舍不得放手。
“鼻子像我。”徐大人微笑,却带着苦涩,“娇娇快点好起来,爹爹这里疼,因为你疼的厉害,你怎会知?”
他牵着徐娇的手像上次一样放到自己左边胸口,“你这鬼丫头可会唬人了,手心都是汗,偏生就做出老手样子糊弄爹爹,以为爹爹不知道你害怕?爹爹经历的女···爹爹怎么会不懂你?”
徐丞忝另一手从徐娇的颈子后绕过捞起她,“娇娇快点醒过来,爹爹任你处置,娇娇想对爹爹做什么,爹爹绝无二句,可好?”
“娇娇不能留着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娇娇不能这么狠心···”徐丞忝说起这个眼角又湿润起来,低头看着女儿依然毫无血色的脸,心像是活生生的被剐着疼,“爹爹怎么会不肯要娇儿,每每想起娇儿,那物事胀疼得我都恨不得砍掉,可我长娇儿多年····若是··若是娇儿今后若是遇到更好的男子,会不会不要爹爹?”
“都说儿女是上辈子的债,我到底是欠了多少债才摊上你这祖宗?”徐丞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