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
“嗳,外面冷,穿上衣服。”梳乐见他一身单衣冲出了屋外,急的直跺脚。
待图梳乐拿起外袍追上去,已经没了踪影,她轻叹口气,只得转回屋内。
满天的雪花飞舞,洋洋洒洒从昨夜一直下到今日午后还丝毫没有将息的意思,整个侯府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山石池沼笼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天地一色,万里素缟。
永安院的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干上早被下人拿红绸缠了起来,上面还挂着五彩缤纷的丝线,被掩映在洁白的雪花里,远远望去绚烂无比。
“小侯爷”。还没走到到东厢房门口,乌压压的下人婢女们已跪倒了一大片。
“起来起来。”看上去荣流景此刻的心情甚为欣喜,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都去罗管事那领赏钱吧。”话还没说完,人已经飘进了厢房内。
进了门顿觉得身上寒意十足,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穿了件单衣,被屋内热气一袭,面上红润一片,方觉暖和起来。
“见过小侯爷”。南烛,落葵,半夏围成一团在玩纸牌,忘忧在帮她们计数,见荣流景进来,忙不跌跪了一地。
荣流景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夫人呢。”目光朝内屋飘去,步子却停住了。
站着理荣流景最近的南烛,正要开口回话,许是屋内的人听见了动静,有一个柔柔的声音飘然而至。
“妾身见过夫君。”文采薇盈盈见礼一拜。
“无需多礼,快起来。”荣流景将手里的盒子递了出去,身旁的南烛忙接了过去。他伸手将文采薇搀扶起来,双手久久未从文采薇手上移去。屋内的几名婢女见此情景福了福多悄悄的退了下去。
荣流景忽然想起了什么,撩开她右手腕处的衣袖,刺目的青紫色瘀痕虽淡去了些,仍还有淡淡的痕迹赫然在目。
“无妨,在过些时日就好了。”她挣扎着欲从他手里脱开自己的双手。
荣流景松开手,转身拿起桌上自己带来的盒子,那只是个普通的纸盒子似乎并无出奇的地方。打开盒子里面的物件被取了出来,是一卷画轴,轻轻一展,画展现在了文采薇的面前:远山朦胧,烟雾缭绕,嶙峋的山崖陡峭,一株红梅傲然绽放,枝干盘着崖边蜿蜒而上,直插云雾,盘旋的石阶顺着山崖迤逦而下,一直到山脚。有一红一白两个人影携手而行,两人微仰着面,透过崖顶的云雾依稀还能看见屋宇的一角,檐角上挂着一枚铜铃,耳畔似乎有隐隐的铜铃之声,悠远而静谧。
文采薇面色一喜,眸底透出淡淡的惊诧,稍纵即逝。“檀越第一画师司马错”。她目光落在画卷左下角的题跋处,慢悠悠说道:“传闻司马错停笔多年,多少达官贵人求他一画,皆无所获。她说到这里,目光移开了画卷落到了荣流景的面上,清笑道“传闻还说司马错的画皆是随性所做,画题从不为他人所求,夫君好大面子,竟然让他破例如此。”
“你喜欢就好,只一副画而已。”他笑容恬淡,静静的看着她。
“如此多谢!”她接过画搁在桌上,手掌轻轻的贴着画面的纹路慢慢摸索着。
“司马错果然是丹青圣手,居然将棉丝置入了画里。”显然文采薇的绘画造诣已不在云云之列,居然一下子就看出来画里的门道。
“哦!”荣流景顺着她手掌摸索的动作看过去,好奇的重新打量这幅画,手覆在了那副画上,轻声细语“我来试试”。
白嫩的纤葱白指握住了他的手,轻轻的移到了画卷上的那株绽放的梅朵上,花瓣的纹路凸起,瓣膜上有细细的金线,用指肚点在花蕊上,柔软一片。
“这就是棉丝。”文采薇抓着荣流景的手停了下来,落在了花蕊处。
荣流景按照她说的,轻轻点了点,果然柔如棉絮。
两个人的手静静的贴在一起,半天没有动静,空气里沉默的一如窗外的大雪,静谧无声。
文采薇抽回了自己的手,垂首底眸,看着桌上的画卷。荣流景只得收回摆在画上的手掌,拢回衣袖。
“此画赠与夫人,算是新年礼物。”他挨着她,鼻腔里有淡淡的清香袭来。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文采薇暮然而立,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画卷,画里的两人就是那日去清一寺的她和荣流景,正是穿着一红一白的衣物,荣小侯爷当真用心极深,只是这样的小侯爷却始终与自己亲近不得,与自己始终隔着万水千山,以前不懂咫尺天涯,现只觉如斯。
荣流景当下赫然,文家将女儿嫁进侯府果然另有深意,这文采薇怕也是另有隐情别有志。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自己巴巴求来的画,在她眼里不过如此,知与谁同,她和他从来就不是一起赏花的人,那这幅画的存在是显得多么的突兀。
他拢在衣袖里的手攥得紧紧的,才才大愈的胳膊一阵刺痛袭来,顿觉脖颈处一阵炙热。
她收好画卷摆回盒子里,拿起盒子放在书架的第二层的格子里,轻轻合上抽屉,转回身来面朝着荣流景。
“还未请你坐”她恬静的面容上堆满了笑,朝外间说道:“忘忧,沏壶新茶来。”
“不劳夫人”他欲转身离去。
“雪紧风寒,夫君喝了热茶再走不迟。”她见他穿的太过单薄,又对着端茶进来的忘忧道“派个小厮去取小侯爷的外衣来。”
“夫人当真对荣某关怀备至。”他面沉如水,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