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心意对百官言明,哪个不会感动服从?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陛下的旨意就是天命,陛下不必多加顾虑。”
皇帝摇头轻叹,“韩爱卿啊,你对百官,对朝廷,想得太浅了。如今满朝官员与毓疏勾连极深,必然害怕一旦毓清即位会遭清算,你说他们是会听我的令,还是救自己的命?如今毓清不在京中,寡人独困禁宫孤城,到时诏书不能公于天下,寡人的性命却不得保全了。”
“微臣与属下侍卫即便肝脑涂地也要——”
“御前侍卫有多少人?禁宫侍卫有多少人?能与京城营防争衡?”
韩紫骁不解,抬头问道:“京畿营统领罗九修是陛下亲点的,他怎会……”
“你只知寡人对罗九修有过大恩,却不想想若毓疏登极,罗家身为皇后外戚,荣华无尽。当年同生共死的卢家亦会争权夺势背叛寡人,你说寡人现在还敢信谁?”
韩紫骁急道:“如今形势紧急,请陛下速招六殿下回国!”
“旨意虽出,只怕来不及了。”皇帝深深叹息,“寡人本以为令毓清掌兵便可万事无恙,不想寡人的天命偏偏尽在他带兵远征之时,全怪前几个月寡人身体大好,疏忽轻视了。”
“微臣如何才能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明示!”
皇帝将锦袋重新递入韩紫骁手中,“寡人为君一世,最后求的不过一个善终。事到如今,寡人一日不表真意,毓疏党人便观望一日期待一日,不至于铤而走险。寡人已按本朝先例将传位诏书置于金殿御座之下,待来日寡人归天,若负责启封验诏的都御史还有半分忠心,就该将真相公于四海,但若他昧心卖主,还需由你将这密诏亲手交给毓清。寡人知你武艺高强,又熟知宫中各处暗门地道,一旦寡人发丧,你要速走。”
韩紫骁接过锦袋仔细揣入怀中,忍泪叩首道:“微臣向天起誓,绝不辜负陛下重托!”
“方大人——”雪停而风不止,何澄林凑在方杜若耳边大声喊,“末将看西沧人一时半刻不会再攻了,大人进帐歇息吧。”
方杜若张口想答,喉咙却痛得发不出声音,只得从工事矮垣上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下官不在这儿,将军如何同吐蕃火铳手协调。”
“若大人累倒了,末将营中就再没有听得懂吐蕃话的了。”
方杜若点头,向吐蕃头领大声交代几句,复向何澄林道:“下官向医帐去,若西沧再犯,将军速来唤我。”说罢刚走了几步,胳膊却被何澄林拽住,一只银壶递到眼前。
“这酒还是六殿下赏赐的,大人千万喝些,大人连外袍都给伤兵盖了,这样下去顶不住的。”
方杜若回手推辞,“下官在吐蕃呆了一年多,这样的天气是惯了的,下官受戒之人不能饮酒,将军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连命都保不住,还持什么戒!”何澄林多年行伍脾气刚直,硬将银壶塞进方杜若手里,又从后方搡他一把,催他速走。方杜若心中无奈,只得勉强向他笑笑,持壶离去。
“西沧人退了?”
方杜若掰着结在战甲胸前的冰层,向小粳点点头。
“三天攻了五次,今晚上不会再来了吧?”小粳说着给方杜若递上在怀中揣暖了的水。
方杜若接过壶喝了几口,雪水刮过喉咙引起一阵刺痛。如今营中乏火,仅有的燃料只能用来化冻食物,分不出半点用以煮水,这样下去若激出疾疫,只恐回天乏术了。
方杜若虽然心中忧虑,怕惹小粳担心,便没露在脸上,“何将军方才说此次进攻西沧人吃了亏,一时半刻不会来了,你到其它帐子里好生歇一觉,后半夜好替我。”
“小的一睡下,主子绝不再叫小的起来,昨儿就这样,今儿还当小的傻么。”
“我在风雪地里喊了一天,绝撑不了一夜,你只管去睡,后半夜一定叫你。”方杜若说话间伸手去解身上的战甲,弄了半天,却不知道肩上的搭扣怎么拨开。
小粳绕到背后帮他,边替他卸甲边道:“主子穿六殿下这身甲儿还真似模似样,以后小糯再跟小的显摆他家主子有多英武帅气,小的也有话回他了。”
方杜若没有回话,小粳明白过来后十分懊悔,连声道:“主子不必担心,六殿下有天神加护,如今只是不醒,并没有大碍的,方才那两个吐蕃大夫过来,小的看那神色也是说不妨事的。”
“……今天一天状况怎样?”
“烧还是烧,说些胡话,叫主子的名字也是有的。”
方杜若心中一阵抽痛。小粳看他皱眉,想想又道:“其实依小的说,天气冷成这样,烧些不是坏事,那些伤兵里有几个身子冷得厉害,怕撑不住了。”
方杜若起先点头,听见小粳后半句话,道:“我从何将军那里得了些烧酒,若实在撑不过去,最后只有喂些这个。你也睡不了多一时,赶快去吧。”
小粳整好战甲出了帐子,方杜若向帐外取了些雪添进壶里,也将水壶揣进怀中。由军旗、油毡和马上褪下的障泥连缀起的帐子相当低矮,缝合之处透入阵阵寒风。伤兵时有呻吟要水的,方杜若便将暖热了的雪水喂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