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父皇这几个月来玉体康健,便是三哥真的乱宫闱盗玉玺,我手下十万兵马还攻不下一座洛阳城池?”
齐陵心中震动,不敢再作多言。
“吩咐下去,整兵备马,明早出发。”
胡天八月即飞雪,如今已入十月,金莎岭上积雪盈尺。
“殿下,此岭一过,楼兰向导亦不识路了。”
毓清紧了紧雪貂裘,看向说话的何参将一眼。
“楼兰人不识路,西沧人总识得,你带一支精兵向前探路,捉几个西沧人回来。”
何澄林得令而去。毓清望向眼前茫茫雪海,轻轻磕了一下马。
长长的兵队在雪岭上一步一步拔起毡靴,马也懂得踩在前马的脚印中前行。冷风带起雪籽抽在脸上,砂粒刮磨一般疼。
傍晚大军在岭下扎营,铺了三层油毡的大帐里依旧寒气逼人。毓清凑着炉火喝了些精熬的油汤,身子渐暖缓过了精神。一忽儿何澄林带进一队捆绑结实的胡兵,报道这些人是在岭下五十余里处捉得,应是西沧的边防哨卫。毓清命人唤过楼兰译官,问他们西沧大部的动向,不想那些胡兵个个骨硬,即便鞭笞棒打也无一人作答。
齐陵站在一旁,看着毓清一双水色的眼睛慢慢眯起,一个寒战淌过肩头。
“将帐帘掀开,带他们出去,帐前站成一排。”
几个亲兵依言上前,将俘虏带了出去。
毓清向帐外扬声,“从第二个开始问,若不说,便杀了第一个,再问第三个,还不说便杀第二个,以此为例依次下去。”
帐中诸人俱有些脸色发白。行伍中人即便不惜己命,也往往顾惜身边同生共死的兄弟,想不到六殿下心狠至此连这个都能利用。
帐外西沧战俘已然倒下五个,月下雪地上鲜血凝出阴凄的紫黑色。译官走向排在第七的俘虏发问,那个兵士看着身旁的最后一个战友,浑身颤抖,突然飞速低声说了句什么,那第六个兵士高叫着将他踹倒,待要再踹,却双膝一弯跪在雪地里嚎啕痛哭。
“——他说什么?”
亲兵进帐回话,“回禀殿下,他说此地向西北一百四十里有西沧边境第一大营,高叶土城。”
毓清拢起手,低头笑笑,“赏他们一顿热饭,对他们说清,若将我军顺利带到,还有重赏。”
雪地行军一百四十里,楼兰人道即便西沧骑兵也要三天,毓清率精兵奔袭,两日赶至。
战马滴汗融雪,将士抬首却见一座空城。
唯有留守的百十个西沧士兵,见大军围城,慌乱抵抗惨败收场。
毓清趋马进入土城,已于先前攻入城中的齐陵带过守军头领,向毓清道:“看城中光景,西沧人许是得知我军入境,匆匆迁营。”
毓清身上疲惫心中失望,只向他道:“迁去哪里,问出没有?”
齐陵摇头。
“将上次俘虏的那两个带过来,让他们告诉这些人仔细交代大有好处,若不据实讲来,统统杀掉。寻不到西沧主力,大不了我军去劫他的王城。”毓清说着转向马侧营务参将道:“以此城为营驻扎一夜,待后军赶上再向前行。”
城中积雪过厚无从清扫,只能用马匹踏出几条通向各营的道路。毓清用毕晚饭向城内巡营,至勤务营时,伙夫正在熬制驱寒汤药。毓清见一锅沸水中只漂着几片薄姜,心知此次出兵仓促,烧酒生姜等物带得不足,若不速战速决,恐怕难以为继。
行军十余天未见西沧主力,绝非佳兆。
出得营外,冷风凝起心头郁虑。夜空晴澈,寒月照于城头积雪,璀璨如银。
“殿下。”
毓清勒马回头。
“那几个西沧俘兵交代,他们不知大部的动向,但是愿引我军去向西沧王城。”
毓清点头,向齐陵道:“明早发兵。”说罢拨马向中军回转。夜风疾起吹开了狐白斗篷,他不得已伸手去抓,指骨刹那冻得生疼。他将戴着鹿皮手套的手重新掖回雪貂裘下,抬头看着月亮,在风中站了一刻。
风向南去,昆仑山之外便是吐蕃。
这样的冷风你吹了一年有余,还不厌么……
次日大军行进一日,向晚到达鹘貉峰下,亘于路前的是一道绝壁深谷。
毓清驻马,眉头紧锁。
众骑将聚在毓清马后,无一人建言。谁都明白高山无路,向前只有过谷,而这天赐的关隘实在太适合埋伏诱敌。
“如今我倒真的相信这是通向王城的正路了。”毓清没有回头,声音中有些许寒意。
据此天险,进可攻退可守,怪不得纵使强如吐谷浑骑兵,也从未有一次到达过西沧城下。
如今雪晴四日,却又是另一番军机。
毓清叫来天象军师,问道:“下场降雪几时来至?”
“依属下看,今晚恐怕就有大雪。”
“几成把握?”
“十有七八。”
新雪一下,盖住旧雪上的痕迹就麻烦了。
毓清沉吟之际,天象军师道:“其实属下正想向殿下建议,如若可能,最好尽早过谷。”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