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甚是喧嚣的寂静巷口, 只有司机那紧张而急促的喘息声能占据一席之地。
程双并不感到多意外, 躬身想要扶他的手僵在半空几秒, 还是选择伸手将他扶起来:“你先起来说话。”
司机态度很执拗, 眼睛被巷口的路灯照得如璀璨星河一般,他摇头:“不,我不起来。”
——内疚且后悔的男人。
这与程双先前的判断相差无几, 她决心继续用怀柔政策攻心:“天气这么冷, 青石板又冻又硬,跪久了对身体不好。”
“而且我刚看你走路腿脚也不利索,还是别折腾自己了。”程双作势又要扶他起来。
这回倒叫程双看清了他眼底闪烁的缘由, 他微湿的眼眶在灯光下折射出光芒,格外引人注意。
程双可能算冷血动物, 对面前这人显露的脆弱模样, 她也谈不上多大的感情,只尽可能地探寻着真相:“你是要和我说什么吗?”
司机点头,在程双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早在程双接近他的时候, 周扬几人就走了过来, 不远不近地保护着。
周扬几人的身高都挺高的,身型健硕挺拔, 衬得程双面前这男人瘦弱又矮小。程双不得不再度将目光落到他身上:“要讲什么。”
司机瞥了瞥周围:“能不能只给你讲。”
“你放心,他们都是——”程双瞥着他的神色,急转了话口儿:“好, 你想在哪里说。他们回避还是我们离开这儿?”
“程总——”周围满是不赞同的声音,程双用眼神制止了他们的质疑,将视线落在货车司机身上。
司机指着不远处的黑暗角落:“就那儿吧。”
程双眼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过去,正起疑之时,这人又说了:“我只是习惯了在黑的地方,他们担心的话,可以一起跟过来。”
话落,他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程双瞥了身旁那几人几眼,跟着走过去。周扬几人面面相觑,待程双走开几步,跟了上去。
寂静又悠长的小巷,路灯将几人的资++源+身影拉得越来越长,高跟鞋的声音在青石板上清脆敲了一路,最终停在了货车司机面前。
他靠墙蹲坐着,双手抱着双膝,整个人完全隐没在黑暗中,只幽亮的眸子凝着程双:“我叫胡水根。”
“我知道。”
程双随意答着,眼睛瞥着地板周围,正寻思着找个地方坐下,已经有人往她身后的地上扔了件西装外套。
程双将衣服摊平,坐着与他对视。
“我……”
直视着程双的视线,早先打好的腹稿竟一句也说不出来。胡水根直愣愣盯着程双,又尝试着开口,结果还是哽住。
“那我来说,你只回答是或不是就好。”程双见他实在难以言语,主动揽过了这活儿。
胡水根狂点头。
结合他的反应,程双早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她镇定问他:“当初的车祸不是意外?”
“是。”胡水根又飞快否定:“不是。”
“嗯?”
胡水根懊恼了声,抢着大声回答着:“确实不是意外。”
肯定否定的问题程双并不想纠结,她此时想要的只有答案而已,她点点头,继续问:“徐家干的?”
“是。”此时胡水根看程双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程双沉默了几秒,双腿不知是麻了还是怎么,变换了姿势,她抿着唇,深呼吸几次,再问他:“你知道多少?”
胡水根好似被程双的问答打开了话匣子,一听程双这话就再忍不住,噼里啪啦全说了。
“那天,是徐洛临时让我去送货的。”
似是怕程双不信,他还在努力解释增加可信度:“当时根本没货可送,徐洛偏让我从后厨装了几个保温箱丢进货厢,说是要把这几箱东西送到城里的一间酒店。”
除临时要求送货外,徐洛的行为完全称不上可疑,程双正想询问两声,又听他道:“路上她还打电话给我,讲了一堆有的没的,又说一定要准时送到,又说慢慢来不着急……”
被风吹得寒意渐起的程双打断他的话:“什么时候打的电话?”难道是车祸那时候?
“出车祸前。”胡水根补充:“我挂电话不到半分钟,就出事了。”
程双陷入沉默。
显然,仅凭胡水根的这些话,并不能说明什么。真对峙起来,‘巧合’二字绝对能完全掩饰过去。
“我当初和你也是一样的想法。”胡水根愤愤道,正因为这一切发生得都太巧,他才没敢往徐洛有意害人方面去想。
尤其他后来还得知,被害者是徐洛的外甥女。就算有点想法,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了,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
车祸后自然是警方的各种调查,胡水根又没喝酒又没打电话,正常行驶在路上无故被程双所驾驶的跑车穿了膛,自然无罪释放了。
发生车祸,工作自然也丢了。
只不过事后,徐洛以‘他因为车祸受了点伤,可千万不能因此起诉程双’的缘由,往他账户里打了十万块钱。
胡水根当时还想,这有钱人就是大方,他这点小伤,去医院随便搞两下就好了,哪会起诉。
风平浪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胡水根就被程双找上了。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失忆那时候来找过我一次,问我车祸的情况,事后还给了我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