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桥镇自然有桥,此桥名头早已失传,只能被称“古桥”。桥不长,建在溪的最窄处,桥的两侧雕刻得有当地人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画。桥是南北而跨的,溪是自西向东而流的。溪路蜿蜒得很,把镇子毫不规则地一分为二了,出了古桥镇,沿溪东下,便入大河,大河再汇入汪洋;溯流而西行,便是西谷了,谷内水路同样拧绕,被遮掩于茂密的植被之下,偶尔露出纤细的一段身姿。
这溪水滋润了一方土地,繁育了一方人,它的名字普通,就叫做“桥下溪”。古桥镇有一观桥阁,是当地鼎鼎有名的客栈,这儿地理位置极好,正对着鼎鼎有名的古桥和桥下溪。除此之外,这儿的小二热情好客,粗活儿细做,杂活儿理着做;厨子手艺颇优,擅长当地各种特色佳肴和糕点;唯一引人异议的,就是掌柜却不行,不是说他人不好,而是鲜有人见过其面,观桥阁内的事务都交给了一个姓贾的,他是个能干忠于本分的人,客人们不见真掌柜,也就都唤他“贾掌柜”了。
就在观桥阁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雅房之内,有两个人站在明亮的地方,严肃着面色。
二人容貌极为相似,看来是双胞胎兄弟。其中一个压低了声音,说话了:“龙蛤大人,这一次,我们意外收获蓝瞳巨虎之兽魄,实属幸运,但是——”
“但是为此我们泉毒宗损失惨重,则是不幸——你们是想说这个?咯哩!”龙蛤坐在阴影里,对着明处的两个人说道。龙蛤的气色好多了,也换上了新的袍子,依旧是白色的边,暗红的底,纹了贝壳的那种。
“属下们没有冒犯之意!”另一人连忙拱手说道,“只是,不知此行之后,如何与宗主交待,毕竟此次龙蛤大人带走了宗内的近两成人马,与巨虎一战,不算逃兵和我们十六亲卫的话,几乎是全军覆灭,要是宗主怪罪下来……”
“大哥那边,我自会去说,你不用担心。我担心的是我三弟怎么迟迟不归,莫非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龙蛤大人莫要心急,牡蛎大人一定会带着蓝瞳巨虎之兽魄安全归来的,想必是那只小虎崽不分。虽然是只幼虎,但并不普通,毕竟是西边喧嚣禁林里的灵兽,要想不伤到它,又将它带回来,可能会费力一些。”
龙蛤在阴影里没有回答,像是等待着什么,过了良久,终于开口了:“你们先退下吧,我要静养疗伤。”
“是。”二人齐声说罢,相互对望了一眼,神色诡异,但又迅速恢复,并小心翼翼推门离开了。
这个雅房像是空的一般,没了一点声响,静寂在持续酝酿着,愈来愈浓了。
忽然——
“哎呀哎呀,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
呲楞!兵器出鞘!
龙蛤呼吸声渐大,将已经抽出的佩刀,直指窗口,刀的大部分仍旧隐于黑暗里,只是锋尖显露到了阳光下,那一针的反光,在漆幽的背景里,如同夜幕中的一点星斑。而窗口处站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个女人。
“哟,没必要吧,人家只是小女子一个哩。”
龙蛤仍然无言,没有人看到,他额角处滚下的两行汗。
“收起来,趁我心情还不赖的时候。”那女子的轮廓在窗口十分清晰,她摆了摆手继续说,“第一,我来,并非想要动武;第二,如果我想,凭你们仨是阻止不了的。”
听到“你们仨”之后,方才明明已经离开房间的双胞胎二人,却拖着沉重的脚步,从这间雅房的某处阴影里走了出来。看他们的脸色,都面如死灰。
呲楞!兵器回鞘!
龙蛤果断把佩刀收起,用尊敬的语气,问道:“姑娘既是高人,又如此解释了,想必——是不会为难我们的。不过,姑娘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见到主人如此,两位部下也小心地将兵器收回。三人虽然解除了武装,但注意力似乎比之前更加集中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子,究竟企图如何。
“我呢,是一不小心找到了熟悉的东西,想问问三位,你们从何处获得的。”
“熟悉的东西?”龙蛤疑惑了。
“六芒蛛毒,应该就在你身上吧。但我可不记得六芒真人有赐赏给你,所以呵——给我个中听理由吧!”
“咯哩!六芒真人……六……你认识六芒真人?!”
那窗外的女子突然笑出声了,声音本是特别动人婉转的,却惹得房里的三位,无助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龙蛤连忙开口:“小的知道了,绝不会再问不该问的……这六芒蛛毒,本应是我兄长持有的,他曾替六芒真人立了一个小功,真人心情很好,便赐给他了。我的兄长是泉毒宗宗主,龙贝。”
“龙贝……嗯——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呢。”那女子背过身去了,像是还在思考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的声音又响起了,“好吧,算我相信你们了。拜拜。”
随着那句似乎礼貌的道别,那窗口的女子,就这样有征有兆地消影无踪了。
“龙蛤大人……”
“别说了。走,下去吃顿好吃的。”龙蛤长吁一口气,接着走了过来,拍了拍双胞胎的肩膀,说道。
二人表情愕然!跟了龙蛤这么些年,从未见他说过这等“亲切”的话语!
“为……为什么?”
“还能活着吃顿观桥阁的特色佳肴,难道不该庆祝庆祝么?咯哩!”
这个镇子在南方显然不是最大的,但人气却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