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五年的新年,在风雪中到来。
一场大雪之后,整个东京城变成了粉雕玉砌,银装素裹的世界。
拥炉赏雪,踏雪寻梅或是风雅惬意之事,哪怕躺在家中温暖的被窝里,也是一种幸福。
但对于上朝恭贺新年的大臣们而言,无疑是一种“荣幸”的负担。
元日,百官、友邦藩属使臣大庆典朝贺。
此乃大宋立国近百年的规矩,礼仪方面的头等大事,自然得风雪无阻。
杨浩没想到自己头一遭上朝,就遇到这么恶劣的天气,真是遭罪啊!
本来职位不高,没资格,也不需要参加元日朝贺。
但前两日宫中传了消息,特许华阴县子元日入宫。
好吧!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元日入大庆典朝贺,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天不见亮,守岁半宿的杨浩便换了官服,带上大宋官员特有的长翅帽。
模样看着似乎有些傻,但婶娘杨田氏瞧着却格外满意,夸赞不断,说什么杨家列祖列宗保佑,光耀门楣云云。
杨浩笑了笑,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
新招纳的家仆憨牛已经套好驽马车,载着杨浩朝皇宫而去。
所幸杨家临近御街,一路向北,不多时便能到达皇宫。
等到了宣德门前,杨浩下车,瞧见不少打着哈欠的官员。
大部分人都是守岁一夜,不曾入睡,清晨直接前来宫中朝贺,疲惫是必然的。
天空已经飘着雪花,有些冷,刚从马车里下来,杨浩下意识打个寒颤。
不需要问路,也不用人引导,跟随大部分官员一起走就是了。
侍漏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天,或是相互拜年。
杨浩一介小儿,没几个认识的人,也说不上话,只得找了个背风之处,默默地等着。
路过的官员都会下意识朝这边瞅一眼,谁家小子,这般年轻便出现在元日朝会上?
莫不是哪家袭爵的宗亲,或者勋贵?
这是杨浩第一次在宫中亮相,故而很多人不熟悉,一时反应不过来。
待搞清楚是扶摇弟子之后,纷纷露出恍然神色,旋即却又有几分诧异。
他来做什么?
论官职,杨浩连七品都不到。
论爵位,东京城里侯伯满街走,一个县子压根排不上号。
奇怪!
在迎接百官疑惑目光打量的同时,杨浩也在奇怪,为何要让自己来上朝呢?
也许离开的时候,会有答案吧!
杨浩表现的很淡定,趁难得才有的入宫机会,默默四处打量着。
说实话,一路走过来,大宋皇宫实在有点寒酸。
与后世的紫禁城,哪怕只剩下遗址的唐大明宫都无法相提并论。
皇宫大小,某种程度上也对应了国力,或者说天家气魄。
大宋的皇帝都太平和,甚至有点懦弱。
没有秦皇汉武、唐宗那般雄才伟略之主,以至于整个两宋都显得积贫积弱。
以前觉得是大宋官家克制,宁愿委屈自己,懂得爱惜民利。
但在大宋经历了一年半载之后,开始有另外的看法,想来应该是迫不得已。
享乐!
如果可以,有谁会拒绝呢?
兴许赵祯一心想要革新,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杨浩这边想入非非的时候,那边有钟声敲响,杨浩跟随队伍一同前往大庆典。
这是大宋皇宫主殿,类似于后世紫禁城里的太和殿,只有重大场合,或是典礼之时才会开启。
元日当然是其中之一,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百官与各邦国使节朝贺,无比隆重。
杨浩因为职爵较低的缘故,坠在最后面,根本瞧不见御座上的皇帝,也听不清楚说什么。
只能跟着众人,依样画葫芦,行礼便是。
百官朝贺之后,是各邦国使臣,当先而行的是辽国人,《澶渊之盟》宋辽结为兄弟之国,是平等关系。
每年元日,帝后生辰,或是重大庆典,都会派使臣相互道贺。
其后便是西夏、高丽、交趾,以及河湟吐蕃,西南边陲的一些小部落使臣。
一一前去向大宋皇帝朝贺新春,杨浩重点关注的是秃发的西夏使臣,他们今年首次以臣子身份前来朝贺。
还有河湟吐蕃…使者!
小小的河湟之地,竟然来了三个使者,分属于三个部落,但据说是父子兄弟一家人,关系真是好乱。
要前往西北,这些少不得要了解一下。
杨浩甚至怀疑,今日让自己来参加元日朝贺,原因不会就是这几个使臣吧?
可是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至于使臣与皇帝的对话,不好意思,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冗长的礼仪,使得朝贺持续了很长时间,不少熬夜守岁的官员都耸拉着眼皮,昏昏欲睡。
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还会偷偷打个哈欠,直到许久之后朝会结束,开始赐宴。
元日赐宴,已是传统,能够参加之人也算是荣幸。
但等宫廷美味菜肴端上来的时候,杨浩大失所望,手艺不见得比杨楼高多少。
食材或许精致名贵,但是烹制之法,色香味都颇有差距,难怪赵元俨那等老饕宁愿流连街头巷尾的食肆小店。
更糟糕的是,今日飘着雪花,天气太冷,每道菜端上来的时候都已经冰冷,哪里能下咽?
故而大部分人都是看着宫廷御宴,饱饱眼福,勉为其难象征性地吃两口,然后与官家共饮一杯屠苏酒,就算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