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心觉得浑身都疼,也没有力气。重重地喘息,也没有丝毫灵气入体。浑身的经脉都像缺了水的田地,慢慢地有了裂痕。她很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略显简陋的屋顶,却松了口气,因为她还活着。而这里,大约就是凡俗了吧。
听到有人推开了门,沈随心闭上了眼睛,装作还未清醒的模样。
“就是这姑娘?”她听到有人问。
“可不是,我给她换的衣裳,那浑身上下......唉,一看就知道,是被糟蹋过了。恐怕是一时没能想通,才投了河的。”
“年纪毕竟还轻,不知道这好死不如赖活着。早些年,多少人想活下来都没能......”说到最后,那人已经开始哽咽。
“咱们命硬,熬到了新朝。等她醒了,我好好劝劝她便是。这人呀,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你这是,想要把她当做闺女养着?”
“她若是愿意,咱们便做个伴。”
“也好,若是性子好,能留在村里,待得那些小子们回来,你这门槛可就保不住了。”
说罢,两人就开始笑,笑到最后,又开始哭。
待两人出去后,沈随心睁开了眼睛,落水?沈随心想起了欢喜宗后面的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天河’,原来,这便是所谓的送回凡尘。
沈随心醒来之后,装作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总不能与救她的人说,她曾经是个修仙的人吧。解释不清楚来历,她只能被问起什么都摇头。
救她的妇人夫家姓田,村里的人,都叫她田嫂子。田嫂子是个命苦的,前些年新旧朝更替,战乱不断,她的儿子,当家的,被先后强征去当了兵,这一走,便再没回来过。村里的很多妇人,都有类似的遭遇,这村子本来的名字多好听,大家都已经不记得,现在,它被称作‘寡妇村’。村里的妇人们早先都抱了一丝希望,她们的夫君或者儿子有天能够回来与她们团聚。只是时间越久,那份希望就越淡。有些年纪尚轻的妇人熬不住,改嫁去了别处,再不愿意回这个伤心地。剩下的人,是故土难离的,和始终抱着一丝希望的。这个村子里,都是伤心人。
田嫂子说,她之所以救她,是想给她当家的和儿子积福报,总盼着,好事做的多了,时候到了,他们就能回来,能回来一个都好。
沈随心安心地住了下来,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田嫂子很照顾她,有吃的,都先紧着她。就像她装睡的时候听到的那样,田嫂子真的把她当闺女看。沈随心有些难受,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内视看看自己的经脉碎裂的程度和速度,再后来,她不想再看了,因为不想算计着,自己还能活多久。
“还是您吃吧,我不饿。”沈随心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馍馍推到了田嫂子跟前,她觉得自己吃的再多也是浪费,倒是田嫂子,只有活着,才有可能看着她的愿望实现。战乱刚刚平息,这样的世道,最珍贵的便是吃食了。
“怎么又不饿?你最近越吃越少,这身上都要皮包骨了。听话,多吃一口也是好的。”
“我是真的不饿,您还要忙田里的活,总该吃饱,我睡睡就好。”沈随心想,她大约真的是大限将至了,虽然那人给她留了口气,可她终究,已经不适合再在凡俗生活了。最近她不但吃不下了,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她想,或者哪一天,她就在梦里过去了。只希望,田嫂子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能不那么伤心。沈随心想,她是有些自私的,她想让人替她难过,记得她,就算难过的时间不长也没关系,只要有这么个人,只要有这么几天,她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