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王宫,嬴过在如今士农工商兴盛的咸阳城里瞎转悠,无意间走到世族元老们的旧府邸附近,这里已经没有当年那般辉煌锦绣,而是处处透着沧桑枯败,位高权重的旧臣们在刑治商君复仇后都被罢黜职位,成为普普通通的秦国子民。
虽然这些人在秦国已经没有什么权势,但他们所居住的这片民区在百姓的眼里依旧具有王公贵胄的光环,寻常子弟没有谁敢到这里来招惹他们。
先君和商鞅先后离世,这些世族元老们弹冠相庆,却在复出后不久统统被新君赶出秦国庙堂,悄无声息地在咸阳城沉寂三年,而如今又开始活跃起来,太师府家老督促着二十多个仆役正在院落里除草、清扫门庭以及修整破败的车马场,断断续续会有几辆青铜轺车驶来,停在太师府门前。
轺车上走下来几位身着先君亲赐勋贵礼服的老旧臣,三三两两谈笑风生,似乎还停留在之前的时代,看上去迂腐非常,滑稽可笑。
嬴过悄悄走近,隐约听见他们在谈论自己的公父,说他三年不理朝政,导致如今大权旁落,楚国外戚把持朝政,此次定要叫老太师出面做主商讨此事,各个脸上都有凝重之色。
看了半天顿觉无趣,嬴过不屑地发笑,认为他们定是无法从过去的权力场中走出来,抱残守缺,就算商量个十天十夜也没人肯听他们的,如今的秦国朝政完全落在华阳夫人和魏冉手中,幸亏国势水涨船高山东列国不敢来犯,要是像当年那般再来一次六国分秦,秦国必当成为楚国的囊中之物。
恰在嬴过出神之时,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强健挺拔的青年武士,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
见嬴过始终没有察觉,他严肃木呐的表情活泛起来,沉声喝斥道:
“二世子隔墙旁听,意欲何为?”
嬴过被这粗粝宏亮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旁边立着一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子,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刚健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寒星的双眸灼灼逼人。
“白起、、、、、、居然是你?”
嬴过盯着他坚韧沉稳的眉目看了半饷,大吃一惊,此人正是多年不见的好兄弟白起,看他身上的官衣,俨然已经坐到秦**中司马之高职。
“白起见过二世子。”
白起在军中历练多年,容貌气质大变样,脸上黑瘦几分,但身体却强壮无比,司马军服穿在身上轮廓立现,结实剽悍,简直可以用五大三粗来形容,他此时正恭恭敬敬地朝嬴过弯腰行礼,表情严肃,还是那般拘谨木呐。
嬴过刚忙将他拉起,锤了锤他的胸口,“跟我还来这套,是不是几年没见就生分啊!”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
“走,咱们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好。”
两人阔别重逢欣喜万分,相约到酒肆痛饮,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军中司马乃是大职,地位比千夫长还要高,专门负责训练秦国锐士,秦国锐士之称号是在商君收复河西之地才有的,当年三万秦国新军全歼魏国十万武卒,一战震惊天下,周朝特使前来朝贺时赞叹道‘秦有锐士,谁与争锋!’。
而成为军中司马训练锐士之军,可以想象这该需要多少汗水拼杀和兵家天分,而比嬴过稍长的白起现在就已做到这一步,前途不可限量。
酒肆之中,白起难以抑制兄弟重逢时的畅快,要与嬴过斗酒,嬴过从来没有喝醉过,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便一口答应下来。
数十坛秦酒摆在两人面前,起初还是边聊边喝,谈起往事唏嘘不已,想到如今秦国强大各有所成,不免意气风发,豪迈干云,小爵换成大爵,大爵换成大斛,大斛换成陶碗,不到一个时辰十坛秦酒下肚,两人已有醉意。
“你今日有没有察觉到世族旧臣们都很、、、、、、怪异。”
嬴过晕乎乎地询问道。
白起不羁的神色收敛许多,脸上泛红,表情肃穆,没有说话,在等嬴过继续往下说。
“他们已不再是秦国朝臣,竟然口口声声说要商讨外戚专权之事,你觉得他们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么?”
白起端上一碗酒大大咧咧仰头痛饮,此时心思却格外缜密,考虑半饷之后悠悠开口:
“还是有可能的!”
嬴过大吃一惊,他毕竟没有白起在秦国待的是日久,兴许真有什么事是自己所不知道的,连忙追问:
“他们没有兵权,怎能生出是非!”
白起放下陶碗,神情愈加严肃,声音小了许多,暗暗沉声道:
“借兵、、、、、、义渠”
嬴过豁然起身,意识到此事重大,秦国危险在即,而华阳夫人和魏冉将军未必知悉内情,公父目前没有实权,万一老世族真的借兵义渠叛逆谋反,那场面可就无法收拾。
酒肆中的人群纷纷注意到嬴过冒失的举止,目光朝这边张望,白起默不作声地将他拉着坐下,大声劝酒将此事遮掩。
干完一碗,白起俯下身子,轻声说道:
“兄弟不必担心,此事尽在君上掌握之中,君上虽无实权,但有心腹。”
“你说公父他知道此事,并且已有对策?”
白起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继续劝酒,开怀大笑起来,看上去格外轻松。
嬴过自然相信白起所说的话,看来公父走出甘泉宫后并非不关心国事,而是在掩人耳目,公父之目的显然是想要引他们谋反,一举彻底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