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慕松烟伤重,歇了小半个月才缓过来。他闭口不提如何落了这一身的伤,青羽也不问他。每日里替他望脉换敷药,煎了奇苦的汤药给他喝,他倒是每每眉头都不皱地就一口喝掉。
草庐外漫山的玉帘再度盛放的时候,他已恢复如初,只是但凡青羽有了离开的意思,他又会病一场。蔫蔫的样子,面色惨白滴水难进。她看他脉象又不似有假,只得再多留几日。
如此反复了几次,一日她用一夜时间堆了一箱子的草药,写了几个方子,冷着脸就要离去。慕松烟堵在门口,捂着心口,“你是想这么抛下奄奄一息的我了我竟还不如浮玉”
她仰头看着他,“你可以在浮玉边上加一个垫子,和它一起睡在那里,我倒是不介意。”
他低头想了一回,冷不丁道:“你可想过回去见见他?他如今被你困在山里,你当真没什么念想了?”
青羽有些愣怔,又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出声,“没有。”
他走到她面前,他的身影将她的拢住,“没想到你竟是这般记仇但你却来寻我了,这又是为何?”
“我如今的样子,我自己都十分厌恶,他应该也是厌恶的。他一直要寻回去的,不过是以前的那个我。我回不去,他也再找不到了。而你”她有些疲倦的样子,“我不知道。”
他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我知道”她的发间沾了些辛夷的碎屑,他伸手轻轻拂了,将她的面容拉近自己,“你不过是太累了”他的声音消失在她的唇齿间。她难得的没有挣扎,沉静如初初苏醒的早樱,软软地承着他的缱绻。渐渐仿佛被什么唤醒,浅浅地回应,一时芳菲灿然。
他立刻觉察她的不同,这才是她一直藏着的,真正的她。他只觉脑中轰然作响,巨大的欣喜将自己笼罩。他如同拥着世间最珍贵的瑰宝,轻一分恐失去了,重一分又恐伤了她分毫
她醒来的时候,已在寒潭的素斋里,身上还有着他的气息,他却不在身边。依稀记得他在耳边低低地声音,他需留在草庐几日,很快会来寻她他的吻密密地覆过她的眼唇
自心瑶周岁那日险些被苏九渊看破,舒窈更加小心。平素除了陪心瑶念书说说故事,都待在自己的房中。苏九渊来过几回,看了看心瑶,也就回去了,倒没再刻意与她说话。她的一颗心才算放了回去。
连着几日阴雨,天气总算放晴,心瑶的姑姑就张罗着要带心瑶去郊外踏青。东西都准备好了,临出门前,心瑶的姑姑旧疾犯了,起不了床。心瑶极是伤心,于是姑姑就命女先生陪了心瑶去,又多遣了几个侍女随从跟着。
晚春新暖,郊外已是山花烂漫,绿意浸透了几日的雨水,酥嫩晶莹。踏青的人结伴而行,皆轻衫罗裙,络绎不绝。
舒窈牵着心瑶的手下了马车,随侍的人已在河边树下展席置茶,用赤色帷幄将四下里略遮了遮。便有侍女取了风鸢,逗着心瑶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追着。风鸢是舒窈亲手做的,丝绢上描了她最喜爱的蝴蝶图样,边角上缀了同色的丝带。在空中翻飞舞动,极是漂亮。心瑶没一会儿就跑了一头的汗,仍不肯歇着。
过了晌午,侍从在河边支起了小炉,煮了些粥点。舒窈喂着心瑶吃了些,见她有些困倦,就招呼众人收拾了回府。她方抱了心瑶上马车,低头一瞧,心瑶已在怀里睡得香甜,小手攥着自己的衣襟不放。
舒窈心中软软的,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将她仔细安置在锦垫上,拢了被衾。不多时车马摇摇晃晃行将起来,外头天色也渐渐晚了。回城的官道上车马甚多,皆是出来游玩的。车子行的十分缓慢,几乎不动。眼见着天色愈加晚了,便有侍者到了车厢外,“槿叶先生,前面车马太多,可要走一条小道回城?”
舒窈瞧着心瑶也迷迷糊糊快醒了,问道:“小路可好走?”
侍者回道:“虽不比官道宽敞平坦,我们的马车也是过得去的。只有一小段经过平凉山的山林,那里也有人家,不算荒僻。”
舒窈沉吟片刻,“那便走吧,另遣一人单骑回去,通禀姑姑一声。”
侍者应诺离去,不多时,马车下了官道,循了小路而去。
心瑶早已醒来,坐在舒窈的怀里,听她说故事,时时看看外面的景色,倒也不闹腾。见着外面天色愈加暗沉,舒窈却有些微微的不安。估算着回去通报的人,也该在迎回来的路上。
车里也渐渐颠簸起来,舒窈掀开帘子,外面几乎已暗的看不清什么东西,模模糊糊是在林子里走着。原先并没打算这么晚回府,也并未带许多照明的东西,只两盏风灯挂在车厢前头。前前后后的侍者,也只有零星几个火把和灯笼。
舒窈唤了侍者过来,“可是到了平凉山?”
侍者躬身道:“回先生,正是。过了这一段,又可以上官道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黑黝黝的看不分明,掩着些微的担心,“这一段还有多远的路程?”
那侍者回道:“大概,三炷香的时间。”
舒窈点点头,“加快些,早些上了官道才好。”侍者领命而去。
心瑶用了些点心,又兴奋看了一路景色,这会儿又睁不开眼。窝在舒窈怀里,糯糯地哼着,“先生娘亲”舒窈愣了愣,听着奶声奶气的娘亲,心里头一时暖意融融,将原先的担心冲散了许多。
马车忽然停住,猛听见前头一声怒喝,“什么人?!”接着刀刃相击,人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