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青羽果然规规矩矩在屋里看了一日的书。日头西斜时分,舒窈嚷嚷着迈进门来,“被我娘亲说教了大半天,腿都坐麻了,陪小爷我去个好地方”舒窈出身大家,却性格爽朗,半点没大家闺秀的扭捏矜持。
青羽不及反应,已被她拽着换了男装出了书院,“天色已晚,这是要去哪里?”
“自然是好地方,”舒窈神神秘秘道,“保管你喜欢。”
乘了凌家的马车转过几条街,穿过一个窄窄的弄堂,就见一带飞檐揉着碧色探出墙垣,大门敞开并无招牌,却是人流不绝,隐隐听得内里雅乐袅袅,唱调婉转。
舒窈似是此处常客,过往侍者见到她皆恭身行礼,口称凌公子。走入一处水榭,二人临窗落座,侍者放下幔帐退出屋去。
青羽见舒窈忙着尝那桌上点心,似是并无打算说明一二。索性也自取了茶水,边喝边打量起窗外景致。
园中都是独立成景的雅舍,皆四面通透,只以凉帘和纱幔装点。风过而纱扬,平添几分妩媚。风中有些淡淡的花香,将人软软地拢着,只觉得人也懒散了几分。
正看着窗外美景,听见帘外有动静,青羽转过头,有人掀帘而入,却不是陌生人。
“苏九渊?”青羽脱口而出。
苏九渊在一旁的案边坐下,“方才瞧着两位身量很是眼熟,果然是认识的。”
青羽四下瞅了一圈,“采蘩也来了?”
苏九渊眉毛挑了挑,抬眼瞧着她,“叶姑娘应该不会来这种地方,烟火味市井味太重了”
青羽没啃声,按理说到这份上,身边的舒窈该拍案而起,一顿说辞砸回去。等了一等,身边悄无声息,困惑地转头看她。
舒窈一反常态,握着杯盏,不停喝茶。那么小的杯子,喝了许久都没喝完。
青羽又耐心等了等,舒窈还是没有喝完的意思,她只好转头瞧着苏九渊,“苏公子倒是不嫌弃这烟火太重的地方。”
他眼光飘到窗格外一行新柳间,“在下不才,担了些官职,体察民情询访民生还是不得不做的。”
青羽肃了肃神情假作正经道:“扰了苏大人公职,实是不该。”
苏九渊难得对她笑了一笑,“也不算十分打扰,你们继续,这儿确是个有趣的地方。”言罢起身掀了帘子出去了。
“这儿哪儿就有趣了”青羽转头问舒窈,见她仍端着那茶盏愣神,不觉奇怪,“这茶有那么好喝?”猛地转过弯来,“你不会是喜欢苏”后半句话没说完,被舒窈急急用手堵上了嘴。
舒窈面上十分淡定地回她,“没有的事。”
青羽知她平素跳脱惯了,如此说话方是确有心思,不觉在她手掌后面笑得眉眼弯弯。
舒窈松了手,眼神瞄了瞄窗外。青羽顺着也瞄了瞄,苏九渊走得fēng_liú倜傥,边走边和侍从低声说着什么。远远这么瞧着,确实挺耐看。
青羽扯了扯舒窈的衣袖,小心翼翼道:“你可知他对叶采蘩一片痴心?”
“那又怎样?那是他的心意,与我何干”舒窈的目光仍在他消失的地方踯躅。
青羽不甚习惯她如此说话的样子,将那句话颠来倒去想了几遍,觉着有些荒凉的感觉。再想说什么,帘外有些动静,不由抬眼去瞧。
隔着帘子见一女子已端坐在琴案之后,身旁的侍者燃着了纂香,恭身退去。
那女子也不发话,只微微欠了欠身子,玉指抚上琴弦,便有飞花点翠之音,回转悠荡开去。
青羽凝神听了一阵,虽说不上琴艺精湛,却也算得上纯熟灵动,曲子也不是坊间俗气的小调,透了几分飘逸。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天色渐暗,流莺掠过柳枝,竟是有些困意。
对面舒窈发了一阵子呆,就一直全神贯注对付桌上点心。忽然就停了嘴,眼睛直勾勾盯着青羽身后,连连拽她的衣袖。
青羽恼她扰了自己的清静,道:“听个曲子也不能安身点,别拂了小爷我的兴致。”平日里和舒窈常学那市井之言,故意说来与她逗趣。却见她非但不笑,反而立起身来,才意识到有些不妥,遂回转身来。
身后那人眉间冷肃,青羽忍不住一个哆嗦,忙忙行礼,“二师叔”。
“我道是哪位小爷,原来竟是认识的,书院里想是容不下了,混在歌舞坊里逍遥。”墨弦的声音淡淡,她却能感受到铺天的怒意将自己拢了个严实。
正欲解释,舒窈抢道:“主事,怨不得青羽,是我拖了她进来,只是听了曲子喝了茶”
“那还想怎样?”
“没没想怎样,就打算回去了”舒窈老老实实垂下头去。
青羽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手指绕着衣边,正琢磨着如何辩解,墨弦道:“舒窈先回府中,你,随我回书院。”
一路上,青羽垂头乖乖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只瞅着他黑色长袍的一角,在风中随着步伐急急摇曳。回到书院,直接入了青羽的院子,墨弦才停住脚步。
青羽见他脸色铁青,腿一软就跪在廊下,“青羽错了,请师叔责罚。”
墨弦道:“确需好好思过。”说罢便拂袖离开。
天色已是黑透,廊下纱灯在风中无声摇曳,寒气渐渐浓厚。青羽挪了挪已然僵了的双腿,竖着耳朵盼着来人允她起身。月到中天仍是没有动静,困得眼睛也睁不开。
墨弦迈进院子,见那纤弱的身影靠在廊柱上,早已睡了过去。她的眉间皱着,因受不了寒气,双臂将自己紧紧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