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日,尉迟穹又不见了踪影,明华殿的宫人不知不觉少了人。
饶是她再迟钝也察觉出问题来了。
树倒猢狲散,尉迟卿心里一片平静。
她也在这平静中等来了尉迟穹的再一次回来。
“卿儿!跟着暗卫离开吧。”
年轻的帝王一幅颓然,他护不了这山川江河,亦护不了宫殿里这小小的人儿。
看着尉迟卿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尉迟穹喉咙里一片干涩:“卿儿,原谅哥哥的自私,谁都可以是你的归宿,但秦郁不能。至少,我不会主动拱手相让。”
下一瞬,他就看到尉迟卿忽然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听到她镇定的声音响起:“皇兄,臣妹早就说过,臣妹会陪着皇兄一起守着这里,永远守着这里。”
尉迟穹呆愣了一下,身躯上就贴上一具柔软的身体,那是一个温情又坚决的拥抱。
隔了三年之后的平静的,属于兄妹的拥抱。
明华殿的烛火渐渐暗淡,月光扫进殿中,将相拥的两人拉出长长的影子。
秦郁的动作比想象的还快,仅仅半个多月,就攻到了离京城百里外的三营。
三营是京城的咽喉,三营被攻破,拿下京城便易如反掌。
那个曾经她托付去利州的赵志前几日在三营的大战中身亡了,那个曾经调戏过她的许昌三个月前在靖州牺牲了。
东周,纵使有想力挽狂澜的君主,纵使有肝胆涂地的将士,却到底,挽不了。
尉迟卿身上的披风在昏睡中慢慢滑落,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是冷。
秋天,已经变深了。
秦郁攻到泰安宫宫门的那天是一个暖洋洋的日子。
本可以直接进攻的队伍在护城河外迟迟没有动。
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
秦郁不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江河,也不愿放弃她。
双方派去交涉的使臣带来了各自的意图。
一个只字未言,是负隅顽抗的尉迟穹。∮qun七⑧⒊㈦①1_⑻6⒊
一个竭力劝降,是想兼得的秦郁。
僵持了三天后,秦郁亲自出现了。
尉迟卿和尉迟穹一起站在城墙上目眺河对面的队伍。
他穿着一身盔甲,手持长戟,俊美的面容在银色的面甲印衬下熠熠生辉。
他瘦了,也黑了。
护城河那边的秦郁也在望着对面。
尉迟卿穿着火红的礼服,是往年祭祀时才着的盛装。
原本的婴儿肥已经消瘦到不见了,她脸色苍白,直直地盯着自己。
一股难以明说的恐慌感突然从心底升腾起来。
当着两军对阵的情况,秦郁突然朝城墙方向喊了一声。
“卿卿!”
两军将士顿时哗然。
两军首领却泰然自若,尉迟卿甚至仰了仰头,回了一声。
“驸马……”
婉转动听,却让秦郁生出一身冷汗。
他心中仿佛有大鼓在不停敲打,今天的尉迟卿,实在太不寻常了。
秦郁拉着缰绳的手无意识地慢慢变松,等他反应过来又攥紧后,就听到尉迟卿的声音从城墙那里,那么远却又那么清晰地传来。
“秦郁,我问你三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好不好?”
尉迟卿小小的身子被城墙上肆虐的风吹的东摇西晃,她拍掉了想要扶住自己的尉迟穹的手,带着近乎绝望的乞求哽咽地问道。
她没有等秦郁回答,也不用再等了。
“你是不是在马车上放了……放了香丸?”
尉迟卿死死盯着秦郁,她的话音刚落,男人的脸色一瞬失了血色,不肯回答,只喃喃唤她的名字。
她好生气,好生气!
他骗了自己那么久,又那么多,到今日今时都不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回答我!回答我!”尉迟卿忽然歇斯底里地喊道。
对面良久的静默后,男人终于开口了:“是。”
“你是不是在公主府,在你身上都放了麝香?”
“……是。”
尉迟卿终于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秦郁失声大喊:“卿卿!”
是她太过天真。
从前,母妃说过,人世最是帝王心难测,她以为自己那年懂了,直到现在才惊觉,其实她从未真正懂这句话。
人世间,帝王心最难测。
而那将要成为帝王的人,更是难测。
尉迟卿扶住城墙上的砖,甩开了尉迟穹,又向前走了两步。
她看着满脸无措惊慌的男人,终于流下了眼泪。
“秦郁,那年上元节和你猜谜对诗的人是谁,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这最后一个问题,他回答是,这一生就这样结束。
他回答不是,这一生也将这样结束。
尉迟卿已经看不清秦郁是什么表情了,只隐约听到他沙哑的声音艰难地说了一个“是”字。
你看吧,秦郁好像真的如袖椿所说,以物易物从不逼迫,却让你心甘情愿地替他做事。
她自己好像就是如此啊。
他坦坦荡荡地露出马脚,无一不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