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壶茶,来几样点心,我们就歇歇脚。”
“客官,真对不住,我们这儿不是茶馆,没有茶,只有酒。”
“永远只有女儿红和熟牛肉的悦来客栈,我早该料到。”左护法朝天翻了个白眼,“拿你们这儿的女儿红来。”鬼医已经累了,要是继续赶路,只怕会先把他累垮,然后一行人被拖累得更慢。左护法想想都头疼。原本按照她的计划,应该是只有她和右护法两个人一起出来找教主回去,然后她就能一边愉快地赶路,一边愉快地调戏右护法,然后愉快地把教主连同大侠一起带回去,愉快地继续她自己的生活。
教主离家出走,除了左右护法,恐怕没人有本事把他劝回来。右护法不敢放左护法一个人出去撒野,更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魔教闹腾,只能带着她一起出去找教主。可是三个徒儿都不在,万一老教主发起失心疯,没人镇得住,左护法便去询问鬼医能不能暂时代为照顾老教主一阵子。想不到鬼医听说他们要出谷,也来了兴趣,非要出来“见识见识一百年后的江湖变成了什么样”。左护法怕自己一个人分量不够,拖过右护法压阵,一起对鬼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劝说他打消念头,最后却是他们自己双双败在鬼医“金枪不倒/葵水不断一个月”的威胁之下,然后就是准备马车干粮换洗衣物……原本两个人两匹马就能轻装上路,最后带了一马车的东西外加一个弱不禁风的鬼医。要不是教主不认路,一开始带着大侠在山里转了半个多月,双方绝不会只差二十天的脚程。
“我不喝酒。”鬼医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老人家年纪大了,喝不得烈酒。”
左护法咬了咬后槽牙:“有茶叶铺吗?去买些茶叶来。”
“不是顶级的大红袍我不喝。”
左护法几乎咬碎一口银牙:“鬼医,出门在外,能不能请您‘老人家’稍微将就一下?”
“将就?”鬼医继续气死人不偿命,“老人家已经活到这般年纪,剩下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嘴里的东西是吃一口少一口,你还要老人家将就?”
过一天少一天?吃一口少一口?你已经活过六代教主了老妖怪!左护法的一张脸几乎扭曲成恶鬼,越来越怀疑自己别说是活到寿终正寝,恐怕都活不到打道回府。她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带这老妖怪出来,只为了不至于连续来一个月葵水?分明是哪怕连续来一年葵水,都比伺候这老妖怪强好吗?
“幸好老人家有先见之明,自己带了茶叶。”鬼医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茶罐,“小二……”
左护法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他是要天山上的雪水、清明前的雨水、日出前的露水泡茶,想不到他要的只是烧开的井水。
“出门在外,没法那么考究。”即使是用的粗瓷杯,鬼医一手茶道功夫依然赏心悦目,“磨刀不误砍柴工,过来歇会儿再走。小二……”
“来了来了。”小二立刻屁颠屁颠跑过来,“爷是要打听什么?”身为悦来客栈小二,必须无所不知,因为不管是大道新闻还是小道消息,小二永远是大侠们最快最灵通的信息来源。当然,打听到了想打听的事以后,大侠给的赏钱也是非常大方的。小二从上岗之日起,便深谙此道,天天含着小石子练语速练、口齿,时时关心城内城外发生的所有事,就为了有朝一日,某位大侠问起的时候,他能当一个不给悦来客栈的招牌抹黑的小二。不料小二如此努力,老天爷却像是偏偏和他过不去,偶尔往来的大侠也不过是正常地打尖住店,偶尔打听个事,也不过是店里的牛肉怎么卖得那么贵,女儿红是多少年的,现在是什么时辰……别说是关心他每天费心打听的旧闻新闻,连正儿八经问路的都没几个。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小二在悦来客栈孜孜不倦了两年,终于遇到了一个来打听消息的,就算没有赏银也罢,小二只想过一把当“无所不知的小二”的瘾。
“笔墨伺候。”鬼医毫不留情地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去。
小二欲哭无泪地铺纸磨墨,心想就算不是问路,有什么机密文件要他送的话,他也算是略感欣慰了,不料鬼医写下一长串药名:“去把这些药全都买来,缺一样、少一钱都不行。”随手扔给小二一个银锭子,“找下来的零钱算你的。”
看来他这辈子就是擦桌子跑腿的命,永远不可能成为梦寐以求的无所不知的小二。小二认命了,随便瞄了一眼鬼医写的东西,发现上面写的不少药材都是论斤买:“这是要抓了给几个人吃啊?”
鬼医根本不搭理他。
小二以为他是没听见:“客官,这些药要分多少副?”
“全都放一起。”
“一起?!”小二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么多?一起?这位客官,这里是不是写错了?把‘两’写成了‘斤’?”
“老人家年纪大了,可还没老眼昏花到连斤两都分不清。”鬼医捋着雪白的鬓发,分明是二十来岁的面孔,却比七八十岁的老寿星捋胡子还有架势。
“可是……”
“老人家当了一百多年的大夫,怎么开药,还要向小哥你请教?”鬼医露出戏谑的笑容,“这世道果然是变了,老人家都没威信喽。”
小二还想多嘴,掌柜一记眼刀甩过来:他忘了掌柜千叮咛万嘱咐,江湖上有三种人最不能惹——出家的,算命的,白发的。剃光头的都可能是少林弟子,任何一个其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