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持着急媳妇儿之所急的忠旨,贺泽一刻也没耽搁, 就着第二日贺有财拉他去镇上买牛的空档, 径直去了徐庆生的诊铺。
到底是晚辈, 贺泽也没直说, 只是和徐庆生寒暄了两句, “不经意”地透露了林煜担心林婶, 希望林婶能在他成亲前找个伴的事情。
贺泽说这话的时候, 徐庆生正在写方子,手上动作停滞一瞬,浓黑的墨点滴落在皙白的纸上,慢慢浸透, 浸开。
目的达到,相信徐庆生心里自有章程, 贺泽也不再多言。跟他告辞之后, 便回了牛市和贺有财汇合。
牛市离徐庆生的诊铺不远。
说是牛市就是一片不大的院墙围起来的空场地,中间立了许多木柱, 大大小小的牛被牛绳绑在木柱上,买牛的卖牛的三五成群聚在一起, 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时不时混杂着一声牛哞哞的叫声。
大概是因为年关将至的原因, 这里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牛是贺老爹和李氏许久之前便想买的。村里人吃住花用都靠着地里的庄稼,牛的地位举足轻重, 家里已经没了负担,这买牛自然宜早不宜迟。
趁着今天新房那边不忙,贺有财一大早就急匆匆地来了。
“哪去了?”
贺泽走近贺有财的时候, 他正站在一头奶黄色的小牛犊面前看了又看,旁边牛主人摸着牛背侃侃而谈。
“老兄弟,咱这小牛崽可刚满三个月,瞧瞧,这阔背,这牛蹄,多壮实!它阿姆在咱家都养了七八年了,从来都没生过病痛,耕田犁地拉车的活都干,背个百斤的东西跟玩似的!吃得少不说,还不挑!你买了这牛犊回去,一定是你赚了!”
“去了徐叔的诊铺一趟,之前不是跟您提过了他和林婶的事情。”待到牛主人落了话音,贺泽这才开口,“阿爹,您不是想买小牛崽回家吧?”
牛崽子要养到能耕地拉车得费多少时间!
“当然不是,阿爹这不是在等你随处转转?”贺有财抽出腰间的烟管,用火折子点燃吸了一口,几步便向着靠墙角方向的一排成年壮牛去了。
贺泽闻言跟在了他的后头。
“唉,老兄,客官,别走啊!这牛犊子只要五两银子,不,四两五钱您看行不?”
见贺有财走远,那牛主人着了急,连忙开口喊了两句,却是没得到回应,最终只得愤愤哼了一声,继而向着其他客人吆喝了起来。
“那徐大夫怎么说?”贺有财吐了一口烟,转瞬又道,“你也是,这么急做什么,去拜访徐大夫也不提点东西过去!”
在贺有财看来,徐庆生不但治好了贺泽的伤,又治好了自己的手,是贺家的大恩人,贸贸然上门总归失了礼数。
“阿爹,送礼的事情哪急在这一时?再者徐叔说不准以后就是自家人了,这么客气作甚?”
“至于他的意思,”贺泽顿了顿,“看不准,不过这事强求不得,他们自个儿不想通,咱们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父子俩边走边聊,贺有财溜达了一圈,然后停在了一头健硕的黄牛面前,贺泽打量了黄牛两眼,“这头不错,很健康。”
人或者动物的大致身体状况,他的眼睛还是能看出来的。
一听贺泽这话,旁边的牛贩立马走到了两人跟前。不得不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话说得比之前卖自家牛的农人还好听。
不过确实是头好牛。
“嗯,不错。”在牛腹上摸了两把,贺有财也点了点头。
谈好价格,付了定钱,两人又去面摊上吃了碗面。贺有财本想牵着牛想回村,却是让贺泽拉着去了车行。
“既然来了,顺便把车也买了,以后来镇上、药材的运送都要方便得多。”
贺有财觉着也是,两人买完车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申时,略白的阳光带着淡淡的暖意,慢慢倾斜了角度。挑了三五十个瓦盆作种花的准备,贺泽这才跟贺有财一起回家。
贺泽驾车坐在前头,贺有财坐在后头车上,时不时地摸一把刷了漆的褐色围栏。之前他们家有牛,却也没舍得买车,现在看着座下这木车,贺有财心里舒坦地紧。
有了牛车,可算村里的富户了!
离村里越来越近,遇见的村人也就越来越多,碰上一个贺有财便要跟人寒暄两句。
“哟,这是又买上牛车了?有财,好福气啊你!”
“有福气,大家都有福气,哈哈!”
听见贺老爹越来越畅快的笑声,贺泽轻笑着摇了摇头,驾车的速度却不自觉地慢了些。
两人到了家的时候,只有贺安在,“阿姆去新院子那边照看了。”
吃了点李氏给热好的饭菜,贺有财劈了柴火,贺泽去新房那边干了会活,暮色降临,这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随着太阳的升起和落下,年关在村人们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腊月三十那天,阳光灿烂。
整个贺家村大半地方都笼罩在了红色的阴影下,红色的桃符,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剪纸……孩子们的笑声和偶尔响起的爆竹声彻底打破了这个小村庄的宁静,田埂小路上,来往的村人脸上也都挂上了笑。
贺家,贺泽踩在正房门口的凳子上刷着浆糊,旁边的贺安将手中的桃符递给他,接过浆糊退到了远处。
“阿兄!慢点慢点,歪了,左边,左边一点……不,右边,右边一点,又歪了!阿兄,左边……”
“到底左边还是右边,说清楚!”
贺泽没了耐心,作势就要从凳子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