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问起您的身体,还有上海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李恭抬起眼睛,问道:“你讲李慷了?”
李牧摇摇头:“没细说。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李碌的丧事,本来应该李慷操办的,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
李牧听到这样的消息似乎并不意外,也看出了父亲眼里的沧桑,没有多问,打过招呼去了西院,看看二太太和三太太。
“牧!”三太太看到李牧来,先迎了出来,“你回来啦!”
“三太太!大雪封了路,侯大帅就留我多待了几天。二太太怎么样?”
三太太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你在门外看看,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了。”说完拉着李牧走到西房窗户外面不远处的台阶上。
二太太的脸透过窗户,扎在李牧心里:曾经风光无限,永远红唇细眉的二太太戴月馨,此时像一朵被吹残的枯花,抱着一件衣服,望着一个角落发呆,眼睛酸了就流一滴泪,眨一下眼。
“二太太瘦了不少。”李牧有些心疼地说道。
“是啊,饭吃一顿不吃一顿的,有时候一整天就坐在那里不动,有时候看见端来的热菜,哭着吃两口,念叨着‘我不能死,他们会怨我’。当年李尚死的时候,她也这样颓废了几天,但还是挺过来了,两个孩子都死于非命,换了旁人,还不一定比她坚强。”
李牧左右看看,看到二太太最珍视的那个柜子被打开了,问道:“那个柜子是谁开的?她不是向来谁都不让碰吗?”
“她自己开的,只是些李尚的衣服,叠的整整齐齐,落了层灰。那天把床头挂着的白布裁成了两块,说是让尚带路,把碌也带回来让她看看。”
李牧看着二太太,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虽然一直是丈夫辛先生在照看,陪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但如果有人伤害他们,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那个人。
三太太叫丫头沏了壶暖身的茶,和李牧坐在床沿聊天。
“二太太也是个坚强的人,我们三个中,属她最难。可她还能每天梳洗打扮整齐,还是当年那样美。她年轻时候是厉害泼辣了些,现在已经变得温和了,这个中滋味,还是只有她懂。”三太太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说。
“原本只有二太太有两个孩子能陪着,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李牧感叹道,“我听说慷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您去看过他吗?”
三太太垂下眼,低声道:“没有,陆宁回来过几次,说那边乱,风重,怕我去住腿脚不方便。”
李牧握住三太太纤长的手,终年都是那么干瘦冰凉。
“我了解慷,”三太太轻声说道,“他只是不想我去,我不怪他。你大伯带他回来时,他才两岁,我当时刚刚小产了半年,刚刚接受了大夫说我不适宜生育的话。他见到我时候,怯生生的,我装作很喜欢的样子,但心里满是害怕,万一他没能长大成人,我会不会很难过,那时候没有人可以喊我‘母亲’了怎么办……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让我不敢对他付出太多关爱,我告诉他,可以叫我三太太,他就一直这样喊,有什么心事也不会和我说,我就一直只是‘三太太’,从来都没有成为他的母亲。”
“但他一直很敬重您。”
“牧,”三太太笑着拍了拍李牧的手,“敬重,不一定是爱。“
李牧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孩子见到自己的样子,低着头报告自己的功课背了多少,字练了多少,辛先生怎么说都不肯抬起眼看自己。过往她觉得这是对母亲的理所应当的敬重,但听了三太太的话,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做得当真是过了火,明天就是碌出殡的日子了,可他却办了个什么宴会……”
“宴会?”李牧回过神来,“什么宴会?”
“恭先生没有和你讲吗?慷在福义楼的茶餐厅办了个宴会,请了不少人,请柬都送到这里了。”
李牧突然警惕起来,问道:“为什么突然要开宴会?请柬怎么写的?”
“看来恭先生还什么都没和你说。你不在这几天,慷接管了码头所有的黑货,只让孔和兴管木材,又绑架了冯家的两个孩子,逼着冯家把军火线转给他。在外面盘了个商铺要开公司。明天的宴会就是庆祝公司成立。”
李牧怎么也不敢相信,李慷竟然能做出这么不留情面的事。
“李慷办的宴会,你打算去吗?”程煜把剪刀递给黎曙。
“不去怎么办?”黎曙接过剪刀,把摇钱树上枯死的枝杈剪掉,“难不成等李慷把修竹绑了我再去?”
程煜笑笑:“这倒是。不过我觉得你还是防备些好,他能逼迫冯家,就能逼迫你,他要开的是军火公司,早晚都得要走你这一支。”
黎曙修剪完,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多出来的枯枝,把剪刀递回给程煜,拍掉手上的灰,坐在桌前。
“能让冯镇洋都没办法的人,还真是不多了。”黎曙无可奈何地感叹了一句。
程煜接过剪刀放回柜子里,坐到黎曙旁边。
“明天是李碌出殡的日子,他这不是摆明了和李家宣战吗?我真是越来越不认识他了。”黎曙有些忧虑地说。
程煜倒了两杯茶水,递给黎曙一杯:“他邀请的人,多是商业的名流,还有不少外国公司的代表,只是刚刚成立了公司,员工都不一定齐全。李慷这步,走得也太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