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那么一个只见血、不见泪的男儿,八载陪伴之义,你到底藏了怎样绝望的情?
少年慢慢闭上双目,细丝般的寒风里,再无声息。
谢澧兰这一睡便再难醒转,卫子臻从主帐商议战策归来之后,少年仍然阖着那双精致迷离的眼,桃花的嫣粉碾碎了揉在两角,让他在安睡时那抹妖色尽露无遗。
卫子臻拧了拧眉,望向案边的未曾让人动筷的饭菜。
他心中一紧。
手指抚过少年的鼻梁。兰兰,我最怕你的倔强了你知不知道?
我会为你束手无策。
原嵇和乐轻一文一武,是卫子臻身边的左膀右臂,两人此刻心思转到一处去了,默契地一回头,两个人正巧撞上,乐轻皱眉,“谢澧兰若是不醒,王爷不知该如何想。”
“王爷对谢公子用尽了心思,怎么会容他像九殿下……也罢也罢,”原嵇无奈袖手,将烟锅袋子置于背上敲了敲,“这位谢公子又不是个能安分的主儿,你要他一个人回月州,那是有去无回。”
不说这位谢澧兰能搅弄起什么波浪,单是那群月州的公子王孙,哪个不对容姿秀弱的谢澧兰虎视眈眈?若无王爷护在身边,他定会羊入虎口。
可惜王爷现在不能回去。
他心里对九殿下还未曾放下过执念,谢沧州一日不死,王爷便一日不得安寝。
“我去给谢公子找几块青金石。”乐轻不愿想这些头疼的事。
他转身欲离,原嵇僵了会神儿,猛然叫住他:“你去找青金石作甚?”
“军师忘了昨日谢公子怎么说服那群俘虏的了?”说罢乐轻便纵身没了影。
原嵇默默地垂下目光来,他依着乐轻之言思绪回到了昨日校场。
那个雍容优雅,眉目藏笑、语调含冰的少年,有那么一种错觉让原嵇看到了九殿下。软硬兼施的掌权者气度,若非惯于操控人心,常人决计不可能有那般气韵。何况,那少年从容地斩下一人首级杀鸡儆猴之时,那白裳半分血色都未染上,那微笑连一瞬都未恍惚……
原嵇沉凝之间,目光变得有几分隐晦。
谢公子,你这样的人待在王爷身边,对他用的何种心思,何其难猜!
月州璀璨的千家烟火,在一树明月光里纷繁拥簇了又坠下,笼上轻烟细尘。
俊秀挺长的青年,一袭华丽的春枝百鸟紫锦修裳,鬓若刀裁,但看烟云紫雾里隐约的形容也只觉英姿峭拔,他的手里捏着一纸帛书,指陷入了肉中,浑然不觉其疼。
“公子,月州最近涌入了一匹西域来的商队,但举止形态,胜似北燕军士。”
丝帛在手中化石粉的催动之下,渐渐化开成了一缕水迹。
“公子……”影卫不知道公子看到了什么,忧心难安。尤其最近公子的脸色似乎过于苍白,许久不见人色。最反常之事便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没再去找七殿下。
“今日十五了,阿七在等我。”君衡温柔地挑起唇说完这句话,夜里厚重的烟霭将那身紫衣吞没,清冷的叹息,随林间绿竹猗猗浮沉圈禁,缭之不散。“你们公子是自己造孽,才毁了七殿下毁了自己,可我不愿意让独孤瑾一人逍遥快活,既然要死,我也一定拉着他下这九层地狱。”
独孤瑾,我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向那位摄政王伸出手。摇尾乞怜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张写得有点赶,作者君承认。
不能执着小情小爱,咱先把大纲捋一捋,捋完了再执着于小情小爱(^o^)/~
☆、以命抵命
谢澧兰醒转时,正缩在卫子臻的怀里。
“我贻误你的战机了,”谢澧兰愧疚地低叹了一声,卫子臻不轻不重地攥住他的手腕,“卫子臻,答应我一件事。”
“好。”
他的直率和坦白让谢澧兰却是一怔,“你不问我?”
“不论你说什么,你总有办法让我答应。”卫子臻的呼吸在他的发间亲昵地钻入,他把半张面孔埋入少年墨染流云的青丝间,清淡的芙蕖花香一缕缕地袭入经脉之中。
“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谢澧兰闻言,脸颊微微地发起烧来,白皙如月的俊脸染了霞色,便有些哀艳,他将纤长的睫羽轻细地扑扇着,薄汗因为暖炉的烘烤而沁了出来,卫子臻却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他说话。
“我舍不得你……”
又是这句,卫子臻已经没有了初始时那么惊讶,他低头吻上他的眼帘,谢澧兰蜷在他宽厚的怀里颤抖,他伸手抱住他的右臂,脆弱而坚定地摇,“你要不要和我成亲?”
“谢澧兰……”卫子臻愣愣地却又无奈地松了手臂,少年仰着头与他对视,执拗地与他对视。他心肠一软,本该拒绝这个荒唐的想法,可话出口时却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他嗓音沉哑,“若是能以谢沧州的首级祭旗,得偿平生所愿,即便舍弃一身功禄归于林野,也与谢澧兰不离不弃。”
“这是你说的。”谢澧兰弯了弯唇,合上眼轻声道,“大靖的镇北王,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将军,但论智计,却及不上谢沧州,我教你一计,可保万无一失,将谢沧州驱逐出境。”
但卫子臻问的却是:“兰兰,你恨谢沧州么?”
“自然,是恨的。”谢澧兰幽幽地启唇,攥住他衣襟的手紧了紧,“谁与你为敌,我便与谁不共戴天。”
他承诺的,好听的话,他会每天说给卫子臻听,遑论真假。
可听者有心,却是如此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