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西门吹雪武功不是那般好,他或许不会听见宫时未全然出口的言语。
然而他不但武功高强,还在江湖上少有人及。
所以他听见了。
不但听见了,宫时在看见他后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不产生出言询问的想法。
“何事发笑。”
“……没,没事。”
摘下面具露出真容的纨绔本就容貌迤逦,偏偏他此刻看向西门吹雪的双眸因憋笑而水雾迷漫,让那双美目越发润泽灵动,眼角甚至不受控制的微微发红。
支撑脸颊的葱白长指旁贝齿在淡色唇瓣印出浅浅的凹陷,眼角上挑的丹凤眸子把白衣男子上上下下仔细“刷“了一圈后,纨绔长翘的眼睫轻颤,在眼脸打下细碎阴影——
“哈哈哈哈哈!”
宫时忽然捧腹大笑,笑声震的盛满汤的那一碗鱼丸汤泛起丝丝涟漪。
西门吹雪:“……”
笑意爆发后的金狐狸似乎努力想让自己恢复忍俊不禁的状态,但没有成功。
相反,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字一顿道:“原来,原来西门庄主也有可爱的时候,亏小爷还以为西门庄主天生冷淡,还猜测是一柄剑修炼百年成精呢,哈哈哈。”
剑神缓缓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老管家。
后者在前者坎比数九寒天的目光下乖乖交代道:“方才宫公子回来后拉着老奴问庄主是不是从小……视剑如命,又是否从未尝过败绩。还非要老奴承认庄主您是一把成精的剑……”
“然后。”
老管家心虚的表情令西门吹雪心中肯定事情远未终结。
“老奴拗不过宫公子,便给他讲了一些庄主初学剑时的……趣事。“
金狐狸此刻在一旁已经笑岔气,正捂着肚子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的打嗝,素环更因此不时勒紧又放松,褶皱了窄腰间名贵的织物。
剑神开始默默回想自己曾经干过何事这般好笑:“……”
孙秀青见两人一沉思一趴于桌面徐徐揩去眼角泪水,就连老管家都默默后退两步意欲在庄主未注意时偷偷退下,唯有自己格外多余。
她不由柔声道:“宫公子笑的我也有几分好奇了,可否让我也听一下?”
从她来到万梅山庄的第一日起,老管家莫说与她多说几句话,就连平日遇见也十分冷淡,从未如对宫时那般和颜悦色。
孙秀青一度以为老管家与西门吹雪性子相像才会如此,现下看来,后者分明是在表达对自己的不喜。
——宫时为何如此特殊。
她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一个女子希望嫁给心上人,又有什么不对?
西门吹雪既然带她来到万梅山庄,又为何不肯承认她,甚至不肯多看她一眼?
“我,我笑岔气了。”
宫时眉眼弯弯的瘫在桌面上揉肚子,犹如一只太阳下伸展四肢露出腹部雪白毛皮的幼狐。
他故意把球踢倒还差一步便可退出房间的老管家身上:“管家大叔,你来说呗~”
完全没想起自己究竟做过何事如此引人发笑的西门吹雪顺着纨绔视线看向老管家:“……”
万万没想到自己又会被庄主注意的老管家背后起了一层毛汗:“……老奴,老奴去准备晚膳需要的材料。”
“……去吧。”
从未在山庄内动过轻功的老管家在得到首肯的下一息瞬间将轻功运用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三人视线可及之处。
孙秀青面上愈发尴尬,也愈发觉得自己才是万梅山庄的外人。
——明明宫时才是外人。
多日里接二连三的打击令女子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偏偏身旁的白衣男子就站在那里,目光却极少在她身上停留。
如果方才西门吹雪邀她同行给予孙秀青希望,那此刻另外三人的无视就给了她重中一击。
这一击如此之重,重到让她不再在心中告诉自己西门吹雪生性如此,重到她听见理智崩塌的声音。
为了爱情背弃师门的女子不顾一切,在江湖人的唾骂同门的追杀中走进此地,只为对方能垂青自己,可现在她已无法看到未来。
然而就算没有未来,她依旧奢望嫁进万梅山庄,成为西门吹雪的妻子。
那本该是她的,她知道。
她已经付出代价,凭什么得不到回报?凭什么被一个男人夺走自己的心上人?
西门吹雪,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绝对不可以,那种事绝对不可以发生。
——宫时,你不会得逞。
内心极度澎湃的浪潮过后,孙秀青奇迹般冷静下来。
她眉眼低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内心更没有充斥过大量负面情绪般平稳而安详。
“西门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