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凝,进来。”苏启此刻已经收起所有负面情绪,眉眼变得明亮而温暖。苏凝曾经觉得这是苏启迷惑他的假象,想要侵吞他这个嫡子的所有,如今,他却感到心疼,只想也能揉揉他的脑袋,教他安心。他也想为他撑起一片天地,让他无忧无虑。
这样的心情击得苏凝的心中一滞,瞬间又奔腾出热血,温暖了全身——这便是家人!
“哥。”苏凝走过去,不经意地瞟过苏启的袖口。
“哥有心事,可以跟弟弟说!”苏凝一脸的鼓励,让他本来就不成熟的脸,透出几分逗人的稚气。
苏启“噗嗤”笑了出来。他如今十八,长大成人,哪里需要一个小孩子来鼓励他!但是,他同时也知道,苏凝年纪虽小,想得却很深。
苏启揉揉苏凝的脑袋,“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苏凝狡黠地眯眯眼,拖长了声音,一手直接钻进了苏启的袖袋,扯出一封被卷起的信。
苏启脸刷地白了。苏凝看着他,也不拆开,只是再次瞟了一眼那印鉴,“太子野心太大,哥哥不要与他搅合在一起!”
苏启的下巴抖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在苏凝强势的目光下,他终于叹了口气,“太子知道苏雪不见了!他说他能帮我们苏家……”
无论前世苏启是因为什么而与楚循裹缠在一起,但今日,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哥哥因为这件事情再跟太子有纠葛!
苏启的考虑也很简单,端王靠山薄弱,又被禁足,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便是瑞王与靖王。而靖王身后的两大门阀,便是最强力的支撑,太子的胜算最大。就算他入仕,以后也是为天子办事,如今先投靠太子,并无太大不妥。
苏凝何尝不知道他的盘算,“哥,太子未必是最后的赢家!若你这局棋输了,苏家一样会受到牵连!”这是一步险棋,若是不知道结果,又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确可以赌一把,但是偏偏苏凝知道结果,所以,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哥哥去赌!
七年后,端王登基,以他对苏家的情谊,苏雪即便没找到,他也未必会对苏家如何!苏凝宁愿去赌楚辞的心意!
“这件事,让我再考虑考虑!”苏启并没有立即妥协,只是他看到的希望,岂能轻易放过。再则,若是他不答应与太子为伍,太子完全可以将此事抖露出来,刘氏和甄氏枝叶那么多,要铲除他们苏家简直易如反掌!
而如此隐秘的事情,太子能够知道,这也充分说明他在宫中的耳目众多!苏启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苏凝知道没有其他出路,根本就说服不了苏启,所以他并没有强求,而是在翌日便找上了张既。
前尘往事一幕一幕地在他脑海里闪过,苏凝心中万分惶恐,苏启投靠太子,张既出征,这一步一步地眼看着就要步上旧轨,他就像是陷在了漩涡之中,难以挣脱。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明明能预知到死亡,却无法逃离,还要一步一步眼睁睁地踏进去……
张既看到要见他的人有些意外,但随即眼中就闪出了温暖的阳光,“小凝,怎么了?竟然有空来看我?”
苏凝稳住心神,抓住自己的目标:第一,他不能让哥哥跟太子有瓜葛;第二,他不能让张既离开他哥哥身边。
张既看苏凝青白的脸,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因为苏雪与端王的婚事?”端王如今被禁足,前途未卜,苏雪这个时候嫁过去,的确很不合适。
苏凝一把抓住张既揉他的手腕,“张大哥,姐姐不见了……”
这一声雷劈得很到位。张既怔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苏凝承认,他很自私。不应该将张既拉入这淌浑水,可凭直觉他必须将张既与哥哥绑在一起。
果然,当晚,张既就夜访而来。
苏启秉烛难眠,当看到闯入他房间的张既时,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张既单刀直入,“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什么?”苏启瞪大了眼。这个男人怒气冲冲地穿着一身黑衣跟做贼似的,竟然好意思以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苏雪!你妹妹!为什么瞒着我!”
苏启终于明白过来,心神也平稳下来,直视张既道:“你以为你一个张家军就能摆平吗?”
张既虚了眼,“那你想找谁当靠山?”这声音严厉中带着责备和讽刺,强烈到淡漠如苏启也忍不住心抽动了几下。
张既自知语气太重,缓和了口气,依然严肃地看着苏启,“不要跟太子走得太近,甄氏与刘氏,没想象中那样坚不可摧!”
说罢,人竟是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苏启捏了捏那封太子的信,一时有些迷惘。他不想将张既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可如今既然张既已知晓,便不可能放任不管。他若再跟太子牵扯在一起,必然,只会让张既的立场更混乱。
苏启烧掉了那封信。深深吸了口气。他丝毫不怀疑这是苏凝故意告诉张既的。他不能说谁对谁错,苏凝为他,他为张既也为苏家,陡然之间,苏启的心竟升出了一股希望。仿佛即便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他也能够幸福地死去……
这一夜注定难眠!苏启踏出房门,不自觉地走到祠堂。那里沉睡着他的恩人——戚凝雪!苏家真正的女主人!
母亲一直不喜欢她,但苏启不一样。夫人博学柔婉,是母亲无法比的。儿不嫌母丑。他从未嫌弃过母亲的见识短浅小肚鸡肠。但这并不妨碍他敬慕这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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