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样一个破败的道观,此时却聚集了不少十五六的妙龄女子。她们伸长了雪白的手臂,挤作一堆,拿着签文焦急地等待着解签之人的出现。
一位身着青衣的十来岁小童从人群中穿过,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姐姐一个个按顺序站好喽,师傅喝口水就出来了,莫急莫急!”
这小童长得眉清目秀,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煞是可爱。姑娘们也买他面子,捂着嘴嬉笑一番便乖乖站队,场面安静不少。小童环顾一周,皱起眉头,对忙着在鱼缸旁边逗小鱼的男孩喊道:“阿鲤!别玩了,快过来帮忙!”
“哦。”阿鲤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跑过来,问:“阿鹤哥哥,有什么需要阿鲤帮忙的?”
阿鹤指着妙龄姑娘们道:“你在这儿让姐姐们排好队,我进去叫师傅。”
阿鲤呆呆愣愣的,挠着脑袋搞不清楚状况,站在原地发傻。
有姑娘问:“阿鲤,你家师傅今年多大了?”
阿鲤咬着手指,摇摇头,说:“阿鲤不知道。”
就在此时,一位年轻男子从道观中走出,他拱拱手道:“众位姑娘久等。姑娘们想问贫道的年纪,直接问便是,又何必客气?”
姑娘们见了道长,瞬间骚动起来,尖叫着朝前挤。
这位道长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颀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青灰道袍,长相却是难得一见的周正。除了那双眼睛比一般人狭长,如狐狸般略略带了狡黠之色之外,别的五官是没得挑了,说貌胜潘安也不为过。
建康城外这所破旧道观已多年无人居住,连牌匾上的名称都看不清楚,只因道观外生了几株桃树,附近之人便称这道观为“桃花观”。这位年轻道长是今年初来的此处,还带了两个如仙童般可爱的小徒弟,名唤“阿鹤”和“阿鲤”。他深居简出,只在每月初一到十三给人算卦,行踪十分神秘。
饶是这样,也有不少姑娘慕名而来,除了为自己求签算姻缘,更为的是见这位美男子一面。因道长从不透露姓名,也没有道号,又容颜俊美,姑娘们便以“桃花道长”称之。
道长在桌前坐下,按顺序给求签的姑娘们解签。姑娘们一个个面带红云,将手上的签交给道长。一位姑娘大着胆子道:“道长,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年纪呢。”
道长低头看签文,说:“本道长二十有四,姓狐,名偃。”他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姑娘,道:“这位姑娘,你是否昨日便来过了?你命中注定于十七岁七夕那日遇见自己的心上人,七夕记得去河边放花灯。”
姑娘红着脸点点头:“原来道长知道奴家昨日就曾来过。”
姑娘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其实这些求签问卦的姑娘有不少来过不止一次,哪里图的是问姻缘?
狐偃耐心为几十个妙龄女子解签。为姑娘们解签的价钱不贵,一人三文钱而已。若是有男子问功名利禄,要的费用就高了。
为最后一个女子解完签,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姑娘们恋恋不舍地离去,狐偃站起身,示意他两个小徒弟阿鹤和阿鲤将东西收拾好,便进了道观。
此时正是暮春,天气渐暖,桃花将落。阿鲤又跑去鱼缸里摸鱼,阿鹤扛起桌子板凳,走到阿鲤边上时敲了他的脑袋一记,道:“阿鲤,不要贪玩,赶紧去收拾!”
阿鲤摸摸脑袋,恋恋不舍地离开鱼缸,扛着剩下几个凳子回道观。
道观外突然起了一阵风,吹落不少桃瓣。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头,一个白影出现在桃树下。
鬼探出脑袋查看道观的大门,磨着牙齿,叽里咕噜自言自语了一阵,用爪子在桃树干上抓出几道深深痕迹。他觉得这回他找的没错,这道长正是他要找的人。那双眼睛,狐狸一样的眼睛,他没见过别的什么人眼睛长成这样。
都怪自己太蠢,轻易便信了他,结果这妖人也不知对他施了什么法术,让他变身为马,白白被人骑了五六年。后来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便在横梁上撞死,结束了他的“马命”。随后又四处奔波找那小子好几年,终于在此处见到他。
鬼越想越气愤,咬着牙恶狠狠道:“小子,爷爷我非收拾你不可!”
狐偃和阿鹤阿鲤坐了一桌,他伸伸手指,桌上便多了五六道菜肴,香味扑鼻。阿鲤张大了嘴巴,无论狐偃在他面前施展多少次法术,他都看得目瞪口呆。阿鹤就淡定多了,连忙给狐偃盛饭夹菜,恭恭敬敬递到师傅面前。
今日是十三,狐偃要下月初一才开始摆摊算姻缘,有要事者可以前来拜访,但十五那日是绝对谢绝见客的。
师徒三人吃过饭,阿鹤和阿鲤将碗筷撤了下去,阿鲤负责洗碗,阿鹤则负责给师傅烧水沐浴。先将附近的水源引来,阿鹤将手伸入凉水之中,不到片刻,水温便变热了。狐偃摸了摸水温,赞许了一声,道:“阿鹤,你有进步,水温刚刚好。”
“谢师傅夸奖。”阿鹤挠挠头推门出去,狐偃将身上的长衫脱下,屋里却起了一阵风。他回头一看,是窗子开了,凉风贯进屋来,冷飕飕的。他将窗子关上,敏锐察觉到房内多了股戾气。他依然自顾自地继续脱衣,不过是只小鬼罢了,不足为惧。
“哈哈,狐偃呐狐偃,房内多了点东西你难道没有察觉?”
听到人声,狐偃将外衣重新穿上,回头道:“清悠,你怎么又来了?”
此时房内已然多了一人。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