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沢,为什麽不告诉我。」
晚上,在相沢的坚持下,他的父母回家了。
我知道他其实也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决定放弃交流生的机会。
即便到了这一刻,我仍然有些後怕,如果不是执著地想在走前见他一面,我们会不会就此错过。
如果真的就此错过,我会不会後悔一辈子。
所以大概冥冥之中,我们命运的齿轮已经紧紧搭在一起,它们一起在转,转动时的任何细枝末节,都成了我们的直觉。
「赤阪,有些事,知道了未必好,现在你坐在这里,我虽然很高兴,但是我却宁愿你什麽都不知道地上路。」
他想了很久,深黑色的眸子直直看著我,眨也不眨,全然的专注。
他的气色比下午好了一些,至少不再苍白到透明了。
「我已经决定放弃去英国了,我会留下来陪著你。」
沉默了半晌,我终究决定告诉他,即便这件事已经决定,不会因为他的反对而取消。
我知道他一定会反对,如果交换立场,我也会这麽做。
果然,他在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後,挣扎著要撑起身:「你开什麽玩笑,我不需要你留下来!」
我伸手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拍开,他用一条手臂支撑著上半身,咬著唇看我。
你我间的第一次 28
半晌,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口:「赤阪,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我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扶他靠好,这一次他没有再拍开我,只是睁著一双浸满了忧伤和失落的眸子直直看著我。
那样的眼神让我心痛异常,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但是这一次,我也绝不会退让。
即使过了很多年,回忆当时的一切,仍然觉得那时的我们是疯狂的。
为了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吸引,就这样孤注一掷地守著对方,甚至没有去考虑任何後果。
「相沢,你不会有事的,等你好了,我们下次一起去当交流生。」我握著他的手,慢慢说出这样一句自己都没有底的话。
他的手冰凉,因为瘦而显得指节分明,我第一次握他的手,却没想到会是在如此沉重的情况下。
他很久的时间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我,双眸里有慢慢凝聚起来的水气,像蒙了一层雾。
我看他的眼瞳有雾里看花的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刺痛怎麽也无法平复。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不过半年了,半年之内没有合适的肾脏给我移植的话,我会死。」
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开了口,声音里隐隐带著绝望和苦涩的味道,沉重到我连呼吸都要停止。
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麽,上天要这样折磨他?
「赤阪,最近,我不止一次地憎恨命运,既然让我得了这样的病,为什麽不在小时候就让我死掉,为什麽要把我留到现在受这样的痛苦。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送我的手套,我就不憎恨它了,至少,它让我活到现在,让我遇到了你。可是,现在我又不这样想了,如果我注定要死,那麽我们并不应该相遇。」
「你不会死的。」
「赤阪,我们没办法为违抗命运的……」
「不是的!」我霍地站起身,大声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
我不想听,那之後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想听,我不管什麽命运,我不允许他死!
相沢被我震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转头看向窗外,那里朦胧的月色让这个到处都是白色的房间更显得凄凉。
夜凉如水,却抵不过我们心里的绝望。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麽,我满脑子都是他可能会死那句话。
这样的认知逐渐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我觉得呼吸困难,心脏跳动的频率大幅度提高,我几乎无法再在这里坐下去。
我突然开始怀疑,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冷静地陪在他身边麽?
那之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快十点的时候相沢睡了,我守在床边开始发呆,目光怎麽都离不开他的脸。
明明已经深深印进脑海,却依然贪恋地不想离开。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我静静坐著,直到身後传来推门的声音。
直觉地回头,走进来的是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医生。
「拓也?」医生在我做出反应前惊讶地开了口,我在看清他的面容後也诧异地站起了身,「叔叔?」
进来的人是父亲的表弟,也是我的叔叔,我一直知道他是医生,却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工作。
没想到,居然这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