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过汤,撤下汤碗,殊易继续坐在案前批阅,沈言之静静守在一旁,或持扇或磨墨,二人一待便是近两个时辰。沈言之也不嫌无趣,没事做了就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旁,生怕惹了殊易厌烦,偶尔偷偷瞧上几眼,已是乐事。
另一边,宁卿如起轿回宫,书影一脸的不快,宁卿如看得分明,他道,“有什么话就说,摆脸色给谁看?”
书影听出了宁卿如的不满,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喃喃道,“还不是那承欢公子,原毁了脸,全宫的人都以为他好日子到头了,如今莫名其妙又好了,瞧他刚才对公子的轻狂样子,公子您是不知,他身边的那个元宝平日里有多张狂,近日里更是变本加厉——”
“他身边的人,再张狂又碍着你什么了?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何必总和他人相较”
书影还想辩驳些什么,却又听宁卿如道,“我叫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正巧在云起宫落了轿,书影跟着宁卿如进了屋子,屏退了跟前的下人,奉了杯茶,待宁卿如歇过了暑气,才小声道,“宫里偶有人传,说是温昭仪暴毙那晚,有人曾在祁阳宫附近见过承欢公子,一传十十传百,传得神乎其神逻辑不通,而且那晚皇上去了温德宫,谣言更是不攻自破,再说了,这种见血的事,即便承欢公子有意,也该是命底下人去做,断没有自己冒险动手的道理”
宁卿如嘬了口茶,道,“有些话有些事,不可不信,亦不能全信,我叫你查的那御厨呢?”
书影道,“那御厨没什么古怪,不过仆倒是查出了另一人,名叫果子,温昭仪暴毙那日,他也稀奇古怪地消失了,活着吧找不到人,说死了却连尸首也不见,甚是蹊跷,后来仆听漪澜宫的宫女们说,那果子因相貌阴柔,深得温昭仪痛恨,温昭仪甚至烫伤了他的脸,终日只能戴面具示人,可到底和这事有没有关联,就不清楚了”
稀奇古怪地消失了?宁卿如忽地一顿,虽猜想到那果子和此事定少不了关联,但却还是迷迷糊糊寻不到真相,他才不相信宫中人传的那一套,他好歹在宁国宫廷里活了十余年,那些嫔妃惯用的手段他不是不知,只是……
要说果子原就是承欢的人理不太通,可若果子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替承欢卖命就更是可笑,他虽知道这事前因后果都和承欢扯不上联系,但就是隐隐觉得他逃不了干系。
宁卿如发愣,书影连叫了好几声的“公子”才把他的思绪唤回来,宁卿如回过神,听书影道,“公子,皇上登基多年,但膝下仍无子嗣,宫中已有传言,说承欢公子是狐所变,魅惑君上,祸害皇嗣,这事在坊间亦有流传,书影知公子是心善之人,但或许哪一日那承欢公子的手段就会用在公子头上,公子还需早做打算才是”
宁卿如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传闻传出,魅惑君上,祸害皇嗣,都是一顶一砍头的死罪,他虽不喜承欢,却看得透他的心思,分明是位fēng_liú公子,却偏偏成日里摆出那副谄媚的模样来,当真是厌恶,但他看得真切,那份对待君王的真心,一丝一毫都看得真真切切。
随即叹了口气,“我与他素无恩怨,他害我作甚,你既不喜他,平日里躲着远些就是了,耍尽手段,谋利害人,又与奸佞小人有何分别?!”
书影见劝他不成,又平白遭了好些骂,也不再言语,轻道了声“知道了,公子”,却是暗自做下了打算。自家公子无所作为,他不能也跟着犯糊涂,他在宫里是见惯了的,哪里有两不相犯的好事,他和公子的荣誉紧密相联,即便不是为了公子,也该为他自己的以后图谋。
皇上看重公子,待公子与温德宫的那位大有不同,他是看在眼里的。
转眼已过了二更天,案前烛火换了一根又一根,奏折却一本也不见少,殊易眉间的褶皱也越来越深,迅速地翻开几本后,更是摔了奏折,怒斥道,“这帮无用之臣,朕养着他们有何用!”
沈言之正发呆摇扇,殊易突然的一句怒吼吓得他没握住扇子啪地一声摔落在地,忙清醒过来,捡起地上的扇子奏折归放在案上,轻声道,“可是灾区情况不好?”
殊易冷哼一声,“上个月中旬拨款八十万两,这个月初又命国库拨了七十万两,前前后后近乎三百万两纹银,可这些地方官员上奏的灾区情况一点没有改善,这些大臣也只会一味奏请朕拨款!拨款!国库里拿出去那么多银子,究竟干什么去了!”
沈言之愣了一会,似是不经意,淡淡地说,“是啊……这么多纹银,都哪里去了……”
殊易闻言瞥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沈言之摇摇头,“臣不懂这些,顺着皇上的话就说出口了”,看了看摇曳的灯烛,微微笑道,“已经二更天了,皇上倒是该休息了,若是事情根源不是出在灾祸上,那这些奏折,不看也罢”
“你是说,出在人身上?”,殊易倒真听了进去,却随即摇摇头,“朕派去的御史暗卫可是一点消息——”
话还没说完,殊易便怔住了。上下打通,在御史面前假装做做样子,镇压灾民,用暴力的手段让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即便是暗卫又能打探到些什么,古往今来频频发生的事情,这时候怎么就犯了糊涂?
沈言之温柔地笑了,“皇上,更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保重龙体要紧”
却听殊易猛地一拍案,立即唤了几个暗卫进来,交代了些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