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次演员海选,啧啧,你们是没看见,报名的队都排了整整三条街了,那阵势——哎,小夏,今天这么早就去送货啊。”
夏为按住刹车:“今天不送了。”说完跳下车,拣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碗咸豆花。”
早点铺的赵老板五十出头,长得肥头大耳,厨艺不怎么样,但一双嘴皮子那是说评书的料。每天早晨六点半准时开场,上至国际时事,下至坊间秘闻,只有你听不完的,没有他不会讲的。
住在这片筒子楼里的没几个是有钱人,很多人早上喜欢来这儿吃一碗味道不怎么样的馄饨,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讲最近的八卦新闻,也算是乐事一件。
“快说啊老赵,后面怎么了?”
“嗨,别急啊。”赵老板盛了一大碗豆花,十分不走心地放了两勺白糖,端给夏为,接着讲道,“话说那光鑫娱乐的老板,你们知道是谁吗?”
夏为面无表情地用小勺把那片沾了白糖的豆花舀开。
“不是叫杨光鑫吗?”
“看你们这信息落后的哟,”赵老板摇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杨光鑫三年前就得癌症死啦!现在的老板,就是他当年那被逐出家门的儿子——杨亦遵!”
夏为抽了只劣质的一次性筷子,将豆花搅浑,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皱了皱眉。
糖还是太多,甜得发腻。
“我觉得光鑫现在发展得挺好的啊,我去年买的股票都涨好几倍了,他儿子还挺能耐,当年怎么就被逐出家门了?”
赵老板神秘一笑:“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知道吗,中国有句古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杨亦遵什么都好,却独独在一件事上犯了老爷子的大忌……”
夏为放下碗,碗底磕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老板,收钱!”
“哎,两块。”
错身时,赵老板接过两个钢镚,才想起来:“明天给我家送两箱啤酒呗?”
夏为跨上车,笑了下:“工作我辞了,以后都不送了。”
每个城市都有一栋标志性的建筑,它可能不是最新最高的,甚至不是那么显眼,但一定是当地居民一提起就会立刻在脑中构建出周边地图的。光鑫大厦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历久弥新,不可撼动。
杨家老爷子前半生从政,后半生从商,一生纵横商政两界,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人已经去世三年,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大厦和广场依然发展蓬勃。这两年经底下人运作,广场面积足足比以前扩大了两倍,快赶上好几个足球场了。
海选报名点就设在广场上,此刻满满全是人。
夏为缓慢地骑着车从人群中穿过,看见排队的年轻男女脸上写满了咸鱼翻身的白日梦。他看了一阵,渐渐厌了,调头走人。
人还没挤出去,身后的人群忽然一阵推搡。
夏为的车被一个女孩儿撞了一下,他忙单脚撑住,女孩儿已经推开他跑了出去,趴在栏杆上张望。
远处开过来一辆黑色路虎,车速飞快,他听见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语气里掩不住的兴奋。
“是那辆?”
“是,就是那辆。”
夏为随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呼吸一滞。
黑色的车身洗得发亮,后座车窗开了一条缝,勉强能看见里面有个黑色的轮廓。只是一眼而已,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胸中仿佛燃烧着一团黑火,包裹在危险的皮肉里,蓄势待发。
车里的人动也没动,漫不经心地撑着下巴,像是看见了他们,又像是没看见。车影匆匆掠过,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人群一阵唏嘘,夏为低头抿了抿嘴唇,努力松开握紧的拳头,踩下脚踏板。
晚上十一点,苏景抱着一沓厚厚的资料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这几天参加海选的名单都在这里了,”苏景放下资料,“按照您的要求进行了筛选。”
“嗯。”杨亦遵签完手上的文件,揉了揉手心。
“又痛了?”苏景瞥见,熟练地弯腰从柜子里翻出一管药膏,“您最近太操劳了,梁老医生已经催了好几次让您过去针灸。”
杨亦遵没理他,也没接药膏,靠在椅背上,缓缓摘下手套。这算得上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因为常年不见光,皮肤泛着一种不正常的白。然而手心和手背那道骇人的疤痕实在太煞风景,一正一反,位置刚刚好,看着像被利器贯穿造成的。
此时已近深夜,楼里已经没了人,四周都安静得很,只有苏景在一旁整理资料,偶尔发出一点纸张翻阅的声音。
“电影学院那边最近有合格吗?”许久,杨亦遵打破沉默。
“暂时还没。”苏景把签完的资料收整齐,分好类,目光落到那叠海选名单上,顿了顿,小心地斟酌用词道,“恕我多问,您花这么多年去找,到底是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演员呢?”
杨亦遵瞥他一眼,低头重新戴好手套,并未回答。
停车场的电动门已经关闭了,保安室里,管收费的老头正躺在椅子上听收音机,今天播的是京剧名段《春闺梦》。
“料不想今日里重寻鸳枕,喜相逢还恐怕是梦非真……”他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地跟着唱几句。
窗子被人拍得砰砰作响,打断了这一片难得的惬意,他不耐烦地探出头,刚要开口骂,就看见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儿站在外面,一脸焦急地望着他。
“大哥,我自行车被偷了,能帮我看下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