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宝躺在泥泞的草丛里,半天都动弹不了。
这跟他想的真不一样,他万万没想到,能把阙思明的心里话给逼出来了。
何必呢,要是看不上他,干嘛这么大费周章的把他带过来。他有手有脚的,不需要靠给男人暖床过活,谁离了谁不行啊,这话怎么不早说,他保证一天都不带多呆的。
他是以为自己和他彼此喜欢,是把他当成自己媳妇儿一样亲厚的人,才这么豁出去的要跟他同甘苦共患难的。
结果到头来,人家就找个乐子玩玩儿,这不是笑话吗。
进宝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呻吟,用尽全身的力气,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摸着眼前这面斑驳的石墙,指尖所触及的地方是那么冰冷。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叮的一声刺进墙里,然后用力的向旁边划。
这石墙过于坚硬,他一个笔画要来回刻好几遍。
折腾了半天,才在墙上留下了各个有脑袋大的两个字:休书。
看着那俩字儿,孩子的眼泪就不争气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心里难受的跟在割他肉似的。
“我先……休了你,是我不跟你过了……操蛋玩意儿……是我不要你了……阙思明你这个操蛋玩意儿……凭什么你玩儿我,啊,凭什么……让你玩儿我,老子不要你了……”进宝边哭边在那石墙上用力的划拉。
雨水,泪水,糊了他一脸,他双眼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是专注的在他墙上留下一个个扭曲的字,把那面墙当仇人一般用力的割据。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伤心过,阙思明厌恶的轻蔑的表情,如同烙印一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人拿小刀划拉着,痛的他想一头撞死。
他捧着真心愣头愣脑的跟人走了,以为从今往后就能和和美美的过下去,他觉得他这辈子就定下来了,就跟这个男媳妇儿过了,偶尔吵吵打打的,就是在过日子罢了,他以为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没想到人家就是跟他玩玩儿,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正房”,结果人家拿他当豢养的男宠。
他头一回喜欢别人,还是这么惊世骇俗的喜欢,把他所有的勇气都用光了。哪怕路上再艰难,再危险,随时都可能丧命,他都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结果人家突然转头说一句,逗你玩儿,滚蛋,就把他毫不留情的踹进沼泽地里了,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怎么被灭顶。
刻完一排字后,进宝手被震的快连匕首都拿不住了,他头抵着石墙,跟雨声比赛似的大声哭了出来。
“阙思明……阙思明……你不是人……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断子绝孙……呜呜呜呜阙思明,阙思明,阙思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雨也慢慢变小了。
进宝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破晓了。
没有长生石,郁明镜还在等着他。
进宝觉得自己现在就该回自己屋子,把他带来的一车金银珠宝全部卷走,远走高飞,再也不跟阙思明这个缺大德的人有半分交集。
可是他做不到。
他还惦记着阙思明的爹,他还惦记着能救阙思明的郁明镜的血。
阙思明把他玩儿惨了,阙思明再不是人,可是自己的喜欢却不是假的。
他长这么大不骗人,不辜负人,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活的问心无愧。
他不骗人,也不骗自己,他真心喜欢阙思明,哪怕他现在发现阙思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他也得承认他以前就是喜欢这个畜生,喜欢的愿意为了他跟别人拼命。
所以他做不到一走了之。
可能的话,他想把阙思明扒光了吊树上拿皮鞭沾盐水抽他,专往他祸害人的小鸟上抽。
可是他不想他死。
进宝甩了甩脑袋。
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不是自己了,是缺魂儿的自己,他现在要去干点儿缺魂儿的事,谁也别想拦他,谁也拦不住他,等他死了让他自己去阴间后悔去吧。
进宝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把匕首藏进胸衣里衬,胡乱的抹了把脸,望着眼前的山洞入口,眼睛使劲闭了一下,再睁开,低头冲了进去。
郁明镜还在里面等着,看着一身狼藉跟从泥地里捞出来似的进宝,面无表情的道,“长生石带来了?”
进宝脸被隐没在黑暗中,默默的点了点头,手摸到衣服的里衬,一步步向郁明镜走去。
郁明镜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轻轻的摇了摇头。
进宝在靠近他不过两尺时,突然发难,从胸中掏出闪着寒光的匕首,精准的往郁明镜胸口刺去。
郁明镜身子似是没动,进宝眼前却出现一个模糊的残影,匕首刺入了空气中,连郁明镜的衣角都没沾着。
被一掌击在前胸打飞出去的瞬间,进宝心里暗骂,操你妈呀阙思明,郁明镜这种速度和力道,能叫做武功平平?
他身体重重摔到地上,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新血,嘴里全是腥锈的味道,激的他想吐。
郁明镜冷漠的表情中竟是带了些真正的怜悯,低声道,“傻孩子,真可怜……”
进宝抹掉嘴角的血,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目一片血红,握紧手里的匕首,跟失了心智一般,不管不顾的又冲向郁明镜。
他旁边的岳迎归突然闪现在郁明镜身前,进宝连他的动作都未看清,就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匕首应声落地,紧接着喉咙就被死死的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