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湛一愣。
回到长安以来,他看到了太子与二哥之间的矛盾,已经比当年他去岭南之前还要严重,已经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他也知道二哥很不甘心,非要跟太子争一争,除此之外,朝堂上还有各方势力,长安现在用波涛暗涌来形容,也不为过。但若说二哥想要利用他……
“二哥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如此对我吧?”他迟疑道。
贺融拍拍他的胳膊,不再多言。
贺湛抓住他的手腕。
“三哥,你是不是有些话,没与我说?”
“早日离开长安吧,回岭南之后,派人给我报个平安。”
贺融还是那句话。
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贺湛不知道太子派人去灵州找过贺融,也不知道贺秀曾心生退意,却又被李宽拉了回来,贺湛固然称得上智勇双全,但他毕竟不是神人,对不知情的事情无法做出判断,贺融也不欲多说,令他平添烦恼。
贺湛见他不肯多言,只好作罢,不再追问。
“三哥,那你一路保重。”
“你也是。”贺融摸摸他的脑袋,像从前无数次那样。
一想到兄弟二人从此一南一北,不知何时才能重逢,贺湛就忍不住鼻酸,一把将人抱住。
湿润浸染了肩膀上的衣料,连皮肤也能感觉到少许湿意,贺融又好笑又好气,忍不住去推他的额头。
“大丈夫顶天立地,说哭就哭,丢不丢人?”
“又不是头一回在你面前哭了!”贺湛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不肯抬起。
言下之意,反正三哥你也该习惯了。
贺融无法,只得任由他哭去。
“回头赔我两件衣裳。”
“三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不会安慰安慰我吗!”贺湛愤愤道,“薄情寡义!”
贺融伸出三根手指。
“三件。”
“……”
……
两日之后,贺融与真定公主、张泽等人启程返回灵州,嘉祐帝没有亲自来送,但他派了左相张嵩,纪王贺秀前来送行,已算是极高规格了。兴王与安王交情好,无须旨意,自然也在送行之列。
在贺湛看来,三哥对他说的那句话似乎大有深意,他思来想去,原打算听从三哥的劝告,提前回岭南,但还未动身,宫中就传来消息,说是皇后有喜了。
谁都知道继嫡皇子夭折之后,皇后再度有妊对所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天子龙颜大悦,为了给未来的儿女祈福,甚至下令大赦天下,连带贺湛,一时也未能走成,被挽留下来,参加了好几场宫宴。
就在贺融他们离开长安的半个月后,也就是皇后怀孕消息传出的第十天,突厥伏念可汗遣使前来,要求与中原建交,联姻,并请朝廷岁赐。
☆、第134章
这并不是突厥头一回提出要与中原联姻了。先帝还曾动念将嘉祐帝仅有的女儿嫁过去, 但后来突厥依旧三不五时扰边犯境,此事也就暂时搁置,无人再提起。
甘州大捷之后,中原士气大涨, 朝中不乏有人提出趁机收复凉州的, 但嘉祐帝与众臣深知国库空虚,朝廷打不起一场仗,之后这种声音便不了了之,如石子沉潭, 掀不起半点涟漪。
等到西突厥被灭, 突厥统一, 中原北方的敌人空前强大时,舆论人心又悄然发生改变,原先主战的那些声音悄然湮灭, 直至伏念可汗遣人来朝, 提出联姻一事,朝野震动, 人心浮荡, 战与和的争议有一度浮上水面,像按不下去的葫芦瓢。
实际上, 突厥提出的条件里,最紧要的,还不仅仅是联姻,而是岁赐。
所谓岁赐, 明面上是指突厥与朝廷友好往来,向朝廷称臣,朝廷则每年赐予突厥一定的财物,但实际谁都知道,这只不过是突厥向朝廷勒索钱财,加以美化的说法罢了。
嘉祐帝赫然意识到,这个强大凶悍的北方邻居,已经到了明目张胆威胁中原的地步了。
还没有抵达灵州,贺融在半路上就得到消息,当即上疏一封派人飞驰京城,坚决反对一切和议,联姻自然不行,岁赐就更不行。他在奏疏上说,突厥人贪得无厌,得陇而望蜀,只要朝廷让步一点,他们立马就会窥见朝廷气弱的软肋,进而步步紧逼,等到朝廷反应过来,恐怕早已失去脚下立足之地,悔之莫及了。
话是这个道理,能硬气起来,谁也不想当缩头乌龟,很多人觉得安王站着说话不腰疼,嘉祐帝更是将他的奏疏留中不发,群臣商议数次,说战的说和的兼而有之。
左相张嵩、兵部尚书范懿等老臣,认为目前暂时不能打,朝廷可以跟突厥讨价还价,让突厥做出适当让步,谈判不妨慢慢来,简而言之,拖久一些,此乃缓兵之计。
右相李宽、英国公、纪王贺秀等人,则认为突厥人此为投石问路,所以朝廷不能表现出半点虚弱,以免被对方看出端倪,所以坚决不能让步,建交可以,但联姻与岁赐则一概免谈。
太子本不想发表意见,但他身为储君,被嘉祐帝一问,不可能不开口,便道突厥人狼子野心,畏威而不怀德,非得打一顿才知道疼,否则只当中原是软柿子,根本不会将朝廷放在眼里。
言下之意,竟是主战。
一向好战的纪王这回多了几分委婉,而平日喜爱走中庸路线的太子,反倒硬气起来。
奇也怪哉。
这一回,突厥人似乎是来真的,还未等朝廷这边商量出个什么结果,丰州、云州两处边城,就遭遇突厥铁骑的侵扰,十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