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带圣旨的人已经出京,应该很快就能抵达灵州,但还没等周恕放下一颗心,安王就派人上门了。
大门被擂得震天响,周恕毫不怀疑对方下一刻就会破门而入。
周致怒气冲冲跑过来:“爹,他们也太猖狂了,私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恕皱眉道:“外面可是安王的人马?”
“不错,都是他的爪牙,估计是看咱们软的不吃,想来硬的了!”周致恶狠狠道,“安王很了不起吗,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还真当我们好欺负的吗?!”
方才生出的一丝后悔之情,被儿子这番话彻底抹去,周恕缓缓道:“既然他找上门来,我就去会会他,去开门。”
周致故意不让人开大门,开的是旁边的侧门,林淼进来之后还看了他一眼,周致回以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但林淼半句话也没说,带人往里走,开门见山对周恕说:“安王殿下想请周郎君过府一叙。”
周恕沉声道:“我从未见过这样上门相请的。”
林淼面无表情道:“陆家和范家两位郎君,也已经在都督府等你了,还请周郎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周恕不屑地笑了一下,他告诉自己没必要跟这种小人物计较,于是痛快起身,跟林淼离开。
周家父子俩来到都督府时,范轩与陆庆已经在那里了,同在的还有灵州刺史余丰。
安王指着自己下首的一个空位,道:“周郎君真是难请,我让薛潭亲自上门,竟也请不到你,不得不用些手段,林淼没有唐突失礼之处吧?”
他的态度,比起那天在宴席上,简直天壤之别,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
周恕将这种变化看作是安王的服软。
他不由暗自冷笑,心说任你是天潢贵胄,最后还不是得向世家屈服?
“没有,我是自己愿意过来的,不知安王殿下召见我们,有何要事?”
贺融道:“自然还是上回说过的那件事,不知周郎君倒卖获利的军饷,打算何时还给朝廷?”
周恕一愣,随即沉下脸色,他以为安王这次叫他过来,肯定会放下身段赔礼道歉,谁知道对方居然还不死心,非要周家出血。
他很快想到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天子的旨意已经在半路上,安王不会想趁旨意还没来之前,狠狠再敲一笔吧?那么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拖至圣旨到来,安王也就无可奈何了。
思及此,周恕镇定自若道:“殿下,恕小人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所出售的粮食,俱都有来源可查,前任刺史冯慈,的确也给过我一批粮食,让我帮忙出售,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些粮食是从何处而来,正所谓不知者无罪,殿下就算要追究,也该追究冯慈和邓判司他们,不该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下手吧?”
周恕应答的时候,范轩与陆庆也都各怀心事。
先前他们被校场上的血腥场面吓破胆,当即画押交钱,后来回过神,未免也有些后悔,等周家打通京城的关系,竟还请出圣旨时,他们的后悔之情就更是上升到了顶点,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也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周恕顶住压力,果然迎来了事件的逆转。
十二万五千钱也不是立马就能拿出来的,对商人来说,从他们身上拔毛,无异于杀他们父母,所以范轩和陆庆拖拖拉拉,也就交了价值四五万钱的金银,眼下风向一变,周恕强硬起来了,他们更不想把剩下的交齐,都等着圣旨一下,看安王吃瘪。
贺融的目光在表情各异的众人面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周恕身上。
“周郎君的意思就是,不想交了?”
周恕道:“不如殿下将此事上奏,看看朝廷怎么说吧。”
贺融点点头:“我已上疏天子,说明事情来由,不过灵州是我的封地,想来我还是能做主一二的。”
他见周恕无动于衷,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做事,总喜欢先礼后兵,给别人留些余地,但如果有的人吃硬不吃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我也就只好成全他了。你想必也知道,这段时间,我已杀了不少人,双手沾满鲜血,那你也该知道,既然已经开了杀戒,我就不在乎再多杀一两个。”
“殿下,我已经说过,我们并没有倒卖军饷,那只是您给我们强安上的罪名。”
周恕根本不相信安王有胆子杀他,因为他背后是义兴周氏,而安王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贺融很不喜欢说废话,但他对周恕说的废话已经够多了,所以他闭上嘴,只叫了一个名字。
“林淼。”
一直在外待命的林淼大步流星入内,手中已经出鞘的剑锋明晃晃的,映着外面照射进来的光线,令余丰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他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便抬手揉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的动作凝固在半空。
余丰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连嘴巴都忘记合上。
林淼的长剑刺入周恕的胸膛,直接穿胸而过,随即又□□,他自己则很有先见之明地后退数步,没有被周恕胸口喷涌出来的鲜血溅上,周恕维持着死亡前最后的惊惧表情,直直瞪着林淼。
余丰觉得自己若是被那眼神瞪住,基本上下半生就会天天做噩梦了,但林淼竟然没有丝毫不适,他还将长剑在周恕倒下的尸身上擦了擦,用对方的衣裳擦干上面的血迹。
陪同父亲一道过来的周致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他大吼一声,扑到父亲的尸身上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