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楠儿顿了顿,深深望了眼左齐,又道:“可知……楠儿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殿下。”
说完她惨然一笑,再开口时已是声若蚊蝇:“若不是因为你,阿齐定不会罔顾自己而为你遭难,可你却只会哭,只会哭……”
皇子澈用力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楠儿喘着气道:“你明白什么?你什么都不明白,阿齐从来只一心为你,可你扪心自问又为他做过多少?或许你已习惯有他在身边,供你有求必应,为你挡灾消难,就只因你是皇子澈,朔国未来的国主,而他只是一个伴读……可知这天下从来没有谁该着谁,谁又必须是谁的陪衬……”
“殿下……你可知他的心意?”
皇子澈被问得一怔,还未开口,只听楠儿又道:“可知那时宫中有多少婢女公主们爱慕他,他却从来视而不见,眼里从来就没有任何人,那时……那时我便想着,或许是他心里有人了也未可知,并猜测着那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可我却渐渐发现,他满心满眼装着的那个人,却对他的心意一无所知,世间怎会有如此愚笨的人呐!你说,让我如何不讨厌他。”
他已彻底呆住,木讷的看着左齐,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楠儿:“那个人是……”
“除了殿下……还能有谁。”楠儿越发喘得急了,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只见她紧紧攥住皇子澈的胳膊,发着狠,一字一句道:“若问这世间何物得以永世无穷,那便是阿齐于你的心意,所以楠儿恳求殿下,切莫……”
说完这几句,她睁着的眼便再未合上,而紧攥住他胳膊的那只手却渐渐滑了下去。
皇子澈看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她眨眼,手臂所揽着的这副躯体硌人冰凉,像是已死去多时。
他止不住连连嘶吼起来,所有的凄惘与愤然都借着这几声嘶吼而出,却又因狂风阵阵,犹如群魔的嚎叫一般,直将这哭天抢地之声掩去。
待左齐醒来,皇子澈已半是疯癫半是痴傻,只见他一脸目然的抱着楠儿,时而轻笑几声,时而摇头落泪,问他什么都不答,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身体已僵硬的楠儿,唇角腥甜的血渍,身旁已被灌满的水袋,还有掉落在一旁的簪子与楠儿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无一不在提示他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而他竟浑然不知,并且就着楠儿的手将她抽干吸尽,想到这些,左齐便忍不住的干呕起来,肠子绞于一处,直将他疼得满地打滚。
天渐渐明了,只是没见到有朝阳升起,如此一来就不能分清方向。皇子澈这会儿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低头不语的刨着沙,直将沙抗刨至能容纳一个人在大小。
他将楠儿放了进去,呆呆的看了许久才用沙将她掩埋,左齐在一旁不动不动的看着,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终究分不清是朝南还是朝北,皇子澈紧紧攥着那只簪子一声不吭发的往前走,左齐则静静在他身后跟着。那镶嵌着琉璃珠子的发簪,在月光之下闪着翠绿的光芒,这光芒直直刺进心窝之中。
谁人离去时你都没有过这种表情,还是说楠儿另有不同?倘若今日死的是我,那么阿澈……你又会作何表情?
就这么不明方向的走了两日,又至日暮时分,两人自三日前便是滴水未进,现下水袋内只有凝固的血液。楠儿何其伶俐,却不知人血一旦离了身体不消片刻便会凝固,究竟还是因为护人心切才失了章法,平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两人都已走不动,便随地躺了下来,四目相对时只觉说话都艰难。
不知躺了多久,也不知是否是醒着,左齐察觉到空气中有异样的气味,似乎能闻见青草与湖水的味道。他忙的起身四下张望,只见远处的沙丘之间隐藏着一小片绿意,绿意包围着的竟是一弯小小的湖泊。他拼尽全力爬了起来,又往那个方向急驰一阵,到时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近日来此种异像已出现过数次,只不过一等他走近一切却又瞬间消失,山水树木瞬时凭空不见,只有脚下一堆堆怎么逃也逃不开的沙丘。
然而这次却是真真的,左齐两脚踏在水中,只见氤氲的雾气围绕在树木四周,湖面滢滢波光,墨蓝夜空中的满月投映在水面,好像又是另一个夜空。
左齐低下头去,忙不迭的往嘴里送水,侍缓解过来,便激动喊到:“阿澈,这次是真的。”
皇子澈半爬半走了过去,一到岸边也是急急饮水,只在这片刻的功夫里想到,若早几日到达这里那楠儿便不会死了。直等到他不再想求生,却又偏要他活着,不是天意弄人又是什么?不觉便已趴伏在岸旁,并于整张脸埋入湖水之中……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见他久久不将脸抬起来,左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侍他急忙跑至跟前才见他将脸抬起,只见鬓角与眉宇皆被打湿,下颚的水珠正不断往下掉着。
皇子澈抬起袖子将脸上的水份擦了,低声问道:“湖水不凉?”说完便翻了个身,半数墨染的青丝已落入水中,衣襟前沾着些许黄沙与泥土,一身的污迹,满脸的颓丧之色。
左齐低头,见自己半个身子已在水里,略一摇头:“不凉。”说完走上岸去,脱去累赘的外袍,只剩了件中衣。
眼下生存暂且无虞,吃过一些干粮思绪也渐渐清明起来,就这会儿功夫,楠儿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便已在脑中回转了几遍。他几度欲开口问左齐,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