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管太生气了!
就算徐修能事先奉上两大盒子金银珠宝的重贿,此时也不能消减这个宦官心头的怒火,他连连冷笑,拳头重重抵在食案上,他甚至恨不得将拳头边上那碗鹿葺羹,泼在徐修能气定神闲那张脸上。
“徐世子,你竟敢窥窃禁秘,你竟敢公然要胁高某更多提携?”
原来徐修能居然是向高大总管坦白,他收买了高孝,早知议和之事,并恳求高大总管别光顾着提携贺湛,好歹也给自己留一线争功的机会。
徐修能难道是因利欲熏心而病狂丧智?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是将“父子”二人一齐得罪?!
因为这回机遇对徐修能实在太重要了,可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而他绞尽脑汁,除了通过高玉祥“保举”,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参与进去,三思之后,徐修能果断决定铤而走险。
但他目的在于说服,可用利诱,却不敢威逼。
连忙告罪:“总管息怒,徐某岂敢要胁?徐某窥窃禁秘,也并非对太后怀有二心,而是心急于赢得重用,行事固然触律,目的却非不良,甚至徐某力求为太后分忧之余,亦对高总管处境担忧,是以今日,不惜出卖高内侍,向总管坦诚罪行,可万万担不得要胁二字。”
高玉祥冷笑:“急功近利这话不错,为高某处境担忧?徐世子还是先担忧自己吧!”
“试问高总管,可认为太后当真属意晋王子贺信否?”徐修能问。
高玉祥撇下唇角,眉挑略急:“徐世子究竟想说什么?!”
“铲除蜀王,圣上必定会与太后反目,太后当然不容圣上继续坐在龙椅之上,然则,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下看来,眼前虽唯有晋王子贺信适合将天子取而代之,太后必定不会放过晋王系,更不会容贺信随着年岁渐长,心生执政之念,虽看来晋王烨一无是处,毫无威胁,然则晋王妃之机智才干,更胜蜀王珅!敢问总管,难道真以为晋王妃如今对太后虽忠心耿耿,将来便能眼睁睁看贺信步当今天子后尘而不反抗?”
当然不可能!“更不说贺澄台,论忠诚,尚且不如晋王妃,当贺信克承大统,贺澄台比若‘国舅’,迟早会成为另一个蜀王珅,如今总管如此提携于他,将来太后是否还会信任总管忠心无二?太后若对总管动疑,总管处境是否堪忧?”
高玉祥这下连眉头也蹙了起来,显然把这番“远谋深算”听进了耳里。
“更不要说,晋王妃与贺澄台,也许一直暗怀居心,从未忠于太后!”徐修能加重语气。
“徐世子这话可有凭据?”高玉祥大惊。
“若有凭据,在下早便提醒太后小心提防了,这无非只是在下猜测,没有凭据,但却不能排除这一可能,在下从高内侍口中得知,太后实际已然掌握宇文盛暗通匪逆之罪证,之所以未撤其职,一来是因已然宽赦匪逆之罪,处治宇文盛名不正言不顺,再者也是想以宇文盛为诱饵,察明是否还有乱臣贼子,高总管,宇文盛可是与薛绚之有所来往,固然薛绚之可能是被瞒在鼓中,不知宇文盛为逆贼,但万一薛绚之早已暗通匪逆,晋王妃、贺澄台难道没有嫌疑?”
“可这仅仅只是猜测!”
“所以,在下只不过提醒总管需要提防而已。”徐修能倾身:“总管对太后原本忠心耿耿,倘若因为一时不察,被乱臣贼子利用,何其无辜?谨慎小心总归不错,再兼太后与晋王系反目,既迟早而已,高总管预留后路,让太后坚信总管不会见风使舵,这总是有利无害吧?”
见高玉祥仍在迟疑,徐修能再接再厉:“太后欲趁议和之机,铲除怀恩王,却隐而不揭,甚至隐瞒贺澄台,何故?说明太后对贺澄台,准确说是晋王妃,一直心存防范,而怀恩王一死,难道匪逆就当真无关要紧?十万虎狼之师,一度占据衡州、广州,连安宁伯都不能轻易攻灭,怀恩王大义之名,如今广为人知,若死于议和,叛军、逆民岂能罢休?故在下意欲献策,斩草除根,仅斩怀恩王万万不能彻底断绝隐患,太后大可利用此回时机,坐实宇文盛罪证,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这才终于说服了高玉祥,虽眼底仍然透着阴冷,却举起酒盏来:“徐世子,高某相信你确然忠心不二,不过今后……徐世子还是杜绝急功近利为好,有些事不可为,再有下次……”
徐修能也立即举盏:“高总管若肯提携,徐某当然不会再因怅然若失行为不智之事。”
忠心耿耿?
韦太后所有党徒之中,论这四字,仅仅两人堪当,谢饶平、窦辅安是也,至于高玉祥,虽然比毛维、元得志要更加忠诚,可他对韦太后的忠心,远远不及对另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因为贪生怕死,因为贪图富贵,才是高玉祥愿意效忠韦太后的第一基础,所以其实徐修能就算威逼,高玉祥暂时也只能妥协,因为高孝之所以能近身服侍太后,全靠他的举荐,要是让太后得知高孝被人收买泄露隐密,高玉祥难辞其咎,而他的老对手窦辅安必然趁机落井下石,这个失误,足以让高玉祥陷入危机。
当然,要是徐修能采取威逼的手段,事后必定也会遭至这宦官的阴谋报复,徐修能不狂妄,更不愚蠢,懂得与其树敌不如结盟的道理,尽管这样的结盟并不牢靠,但总不至于彻底翻脸。
徐修能的铤而走险大告功成。
征平二年十一月,突厥正式遣使,交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