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熟悉原剧情,并且在这具身体尚年幼的时候就穿了过来,难度倒也不算高。
于是应珣随着婢女走远。
昭阳宫。
少女引应珣至宫门前便行礼默默退下,宫门处的侍从似乎事先被吩咐过,此时四周寂静无人,应珣什么都没想轻轻推门而入,刚抬眼就瞧见了窗边茂盛的绿色植物。紫檀木高脚案上是青花瓷的浅盆,盆中种着大片冰灯玉露,颗颗龙眼般珠烁晶莹,月光下呈现出玉石般的碧绿润泽,团团簇簇挤成堆,犹如盛放的千瓣碧莲。
应珣怔了怔。
“折玉,这东西叫冰灯玉露,别皱眉啊,现在虽然小,等它茂密些,你最喜欢的青玉棋子都没它漂亮。”
彼时少年眉目之间满是嫌弃,他也有些讪讪,毕竟忘了人家生辰随手弄了盆多肉植物充数实在不讲究。折玉是皇后嫡子,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各种金灿灿的宝物中那盆小小的冰灯玉露更是让人不忍心看。
他以为这东西早就被丢弃了呢。
“嗯……”
内室忽然传出一声低吟,声线是罕见的低沉华丽,带着点睡意朦胧的慵懒。
应珣的腰间玉佩忽然掉到了地上,淘气地跑远了,他暗叫不妙,蹲下身子飞快地将滚动的玉佩按住,然后做贼般地抬眼。
这一眼,他没看到天花板上那颗清辉皎皎的夜明珠,没看到夜明珠连缀下来的轻薄鲛纱,没看到羊脂暖玉堆砌成的大床,没有看到床上青光流泻的玉枕。
可他的目光偏偏透过鲛纱,漫过玉枕,沐浴着夜明珠的光芒,落在了那个躺在床上的背影上,他的长发如水墨在锦被纯白的底色上蜿蜒流淌。
应珣忽然觉得,这屋内一切极尽奢华的陈设都存在得如此理所应当。
他值得。
“应珣?”
轻轻地低唤,犹如精致繁复的刺绣浸在明澈的溪水里,悠然地在日光下浮动,溪水借来了天空的碧蓝,刺绣夺去了太阳的灿烂,那么明艳的美,让人顿时忘记了世间所有。
低沉,华丽。
这样好听的声音。
闻声,应珣连忙双膝着地。
“末将上官如风,叩见陛下。”
室内一时针落可闻。
应珣在地上静静跪着,对方未说话,他就不敢抬头,更不能起身。
应珣是在这具身体八岁左右进入世界的,与折玉共度了整个年少轻狂的时光,他曾多次幻想他们重逢时的样子,却忘了彼此间名为君臣之道的鸿沟。视觉的作用变弱,听觉就敏锐了许多,他听见衣服与皮肤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就像清风划过树叶般微不可闻。
衣料与地面的摩擦声由远及近,他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了截明黄衣衫。
显然,对方就立在他面前。
应珣感到他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如对方白皙的手,不轻不重地拂过他的眉梢,眼睫,嘴唇,并在那里缓慢暧昧地游弋着。
他却一直没叫他起身。
应珣跪得笔挺,却生生将头垂低了些,拼命想要表达出“我很忠心我很谦卑”的意思来:“这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节奏?”
【嗯,将军到了这个地步,都会被皇帝忌惮算计,最后下场特别惨。】
“……”
一只手挑起了他的下巴。
皎如秋月,艳停春水,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应珣啊。】
“嗯?”
那时正是少年意气、怒马鲜衣的年纪,理应是看尽繁花,品尽诗酒,独独他选择了沙场。漫天残红如血,厮杀过后的土地呈现出凄艳的紫色,少年将军独自坐于高地,俯视着荒草地上密密匝匝的营帐。
“看998,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
少年慢条斯理地将银枪上的鲜血拭去:“怎么不说话了啊,怀孕了就赶紧说啊,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
【……】
【关于任务,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嗨呀你急什么,不就是逆袭当男主嘛。”
朔风阵阵,黄沙漫天,少年将军起身振臂,尖锐枪锋将空气撕裂:“折玉小时候的确漂亮得招人喜欢,不过就你那外貌描写,呵呵,娘娘腔。”
当时年少轻狂,看了眼剧情他便开口嘲讽。
现在,他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森森恶意。
那是足以与声音相配的倾世容颜。
这样的华贵艳丽,直叫人想要跪倒在他面前,祈求他一丝一毫的垂怜。而他眉目间又不经意流露出股威严之意,一举一动虽然慵懒而妩媚,却极具雷霆之风。应珣不是没想过家人式的温馨重逢,可自他听到对方声音的那刻起,膝盖不自觉地弯曲,血液中的臣服因子刹那相聚,牢牢控制住了他的意识。
天生王者。
不愧是原剧情中洛芷最喜欢的男主。
应珣从心底发出绝望的哀嚎。
“完了,我的任务肯定废了。”
【别啊!女主和他还没见面呢,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啊!】
“应珣。”
闻人轩俯下身来,应珣正对上他的眼睛,是狭长的凤眼,华丽而尊贵,纤长浓密的睫羽上下相合,在眼角斜斜地扫了上去,目光流转间尽是浑然天成的慵懒魅惑:“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你见到我不需要下跪,不需要称臣。”
“你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呢?”
夜深露重,月光如水银泻地,铺开一片冰冷的苍白。
室内烛火彤彤,牡丹暖香燃得正好,馥郁的香气盈满了整间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