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凶很快恢复冷静,他清醒地意识到这并不是在做梦。他很快穿好衣服,坐在床沿,低声唤了几句,一时间没能将人叫起来。
“看起来着实累坏了。”
卜凶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他脑筋一转,准备换一个方式去叫。
“子诚,快醒醒,吴常侍来了?”吴常侍是华怀允最尊敬也是最害怕的人,他对于陛下来说就是严师慈父般的存在,他数十年如一日从不懈怠地教导陛下,小到读文识字,大到治理国家,可以说,陛下能够在鲍鸿轩眼皮子底下安然长到二十岁,全都是这位吴常侍的功劳。
别说陛下了,就连他也有些忌惮这位吴常侍,若不是他深入调查过,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五年前就是这位其貌不扬的宦官一手策划了那场差点除掉鲍鸿轩的刺杀。
果不其然,华怀允听到他这句话,瞬间惊醒,手忙脚乱地要去找衣裳鞋子,身子一动,后面传来的不适感才让他瞬间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他这才注意到卜凶的存在。
还来不及尴尬,旁边的卜凶就将他的衣裳一件件帮着他穿上了。穿好后,华怀允艰难地下床,脚尖刚要落地,就被一双温热地手掌握住。
卜凶很自然地半跪在地上,为他穿上了鞋袜,动作利落熟练,丝毫没有让娇贵的陛下感到不适。
即便知道卜凶会这么照顾自己是习惯使然,但他依然还是觉得胸口火热,急速跳动的心脏似乎要冲破桎梏,不过数十秒,对他来说却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卜凶帮他穿好后,扶着他坐了起来,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对昨晚的事避而不谈。
“陛下,我扶你离开这里。”
华怀允觉得心中有些酸涩,他故作坚强地点点头,才没走两步,就觉得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卜凶及时伸出手扣住他的腰,而华怀允则是顺势靠在他的胸前,两人的姿势近乎半抱,氛围有那么一瞬间变得诡异,两人都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差别。
还是卜凶先打破这种沉默。他扶着华怀允站好,转身背对着他蹲下:“陛下,上来吧,臣背你。”
华怀允犹豫一会儿,看了外面将要破晓的天色,还是老老实实趴在了卜凶的背上。
卜凶背着他健步如飞,跟什么也没背似的。
华怀允看着他在红色灯笼映照下冷静的侧脸,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忧被人发现,以为他是心大,华怀允忍不住小声提醒:“你小心些,不要让你义父的人看到了,否则他就要怀疑你了?”
“陛下在担心我?”卜凶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庞露出了丝丝笑意,华怀允虽然看不清,但是从他愉悦的语气中也能感受到了他嘴角勾起的弧度。
卜凶完全不担心是有理由的,他曾担任过一年的郎中令,负责皇宫中的安全,这里的巡逻队全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连巡逻的时间地点批次都是他定下来的,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被发现呢。
华怀允没有说话,就在卜凶以为他什么也不会说时,他却肯定地回答了一声是。
卜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他认识华怀允五年来,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么直爽肯定地回答“是的,我就是担忧你”这样的话。三岁就登基的皇帝陛下,无论是活在鲍鸿轩的脸色中,还是被宫女宦官甚至是自己的王后欺辱,他的心从来都像是一个高贵的小王子般,睥睨一切,高高在上,从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对人示弱过。
他是如此骄傲,如今却放下了自己的原则与尊严,想来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
想到此卜凶脚步兀地顿住,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自己的喉咙。
“怎么了?”华怀允见他突然停下来,以为是被人发现了,他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周围,没有见到任何人才放下心。
卜凶这才继续往前走,两刻钟后他就到了华怀允的寝殿,熟练地绕过玩忽职守的守卫宦官,径直将人送回了他的床上,帮他伪造出了一种陛下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假象。
卜凶给他盖好被子,转身走了几步就被华怀允叫住。
“卜将军,祝你今后前程似锦。”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卜凶觉得心中五味陈杂,最后他坚定地回道:“我会的,陛下。”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华怀允彻底见不到他的身影后,闭上了眼睛,仿若解脱一般,沉沉睡去。
卜凶出了陛下的寝殿,并没有直接回府邸,而是回到了昨晚歇息的房间,看着凌乱的床铺上的已经凝固了的痕迹,仔细找了找,见到没有血迹后才放心离开。
应该没有大碍吧。
他走出宫门,此时天边已经有了一丝明显的光亮,太阳就要冲破黑夜的禁锢,让光占领这块大地,给这里带来新的生机。
他走到自己府邸前,正要敲门,旁边的墙角突然跑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跪在他面前,看她身上的露水,她必定在这里等候了不少时间了。
“卜大人,奴婢特来告知,秦文虹欲要加害大人,还望大人进来小心提防秦贼。”
卜凶看她身上满是被虐待过的痕迹,衣衫明显是被人撕烂的,那些衣裳遮不住的地方,布满了□□的痕迹,料子看起来还有些眼熟,再看这女子的脸庞,竟也有些熟悉。
随即他就想起来了,这女子就是昨天宴上被他推开,差点被鲍鸿轩叫人拖出去的女子。
“你不是宫中婢女么,怎会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