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只是如此。把他签下更是想让他认清现实,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比不上你。不管是演技,还是其他。”李东耀拉着张炀的手,放入羽绒服口袋。
“好冷!”他说。
张炀扔来白眼:“真幼稚。”
不过幼稚的事情通常使人快乐。
两人慢腾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竹林。如电影《卧虎藏龙》里的竹林一样,碧绿苍翠,甚至更为密集。竹林顺山势而长,朝远处延展。哪怕已到严冬,颜色未减半分。
竹林里有不明显小道,李东耀牵着张炀顺着小道一路往里。
李东耀扯着一些闲话,他总有办法将一些平常无奇之事讲得好玩有趣。张炀想应便应,不想应便安静地听或者自然地笑。
两人竟走到天黑。返回村里时,李东耀说:“明天的戏我不去现场看了。”
“为什么?”张炀拉着他的手,用力地甩向前。
“看得难过。”李东耀说。
张炀得意地笑:“说明我演技好!”
李东耀连声“嗯”,夸他演技确实不错。张炀将两人的手甩得更高。
夜里村外山风呼啸。李东耀拉回张炀的手,重新塞回口袋。
“我以前认为演员是个简单的职业。但是你让我明白了,演员很复杂。并且,演员实在是太辛苦。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表演吃土。”李东耀说。
“嗯,也不全是辛苦,偶尔也会有常人体会不到的好处。”张炀神秘地说。
“什么好处?”李东耀好奇。
张炀笑眯眯:“你看过《色戒》没,梁朝伟和汤唯?”
李东耀抽一口冷气:“那我更加不要看你现场演戏。”
张炀笑出声。
“我怕我不开心了,封杀你的对手。让他们再也不能演戏!”李东耀恨恨不起。
“为什么不是封杀我?”张炀明知故问。
李东耀停下脚步,村口昏暗的灯光照到他脸上。张炀对上一双湿润黑亮的眼睛。
“演员是你热爱的事业,我只会是你的踏脚石,绝对不会成为绊脚石。”
羽绒服口袋里,两个人的手握到掌心发热。
李东耀又说了张炀应付不了的话。他压下内心波澜,沉默地转身向前,李东耀走在他身边。背后的石板路上,是两人拉长的身影交缠。
张炀一大早便到片场。
拍摄现场道具灯光已经布置好,录音摄影准备就绪。顾老抱着电烤炉坐在监视器后面,所有人看着他,等着一声“a”。
刘长峰只着内裤坐在镜子前,他将略长的头发绑到头顶。他对着镜子涂白了脸,画眉描唇。他穿上女式贴身高领毛衣,套上肉色连体丝袜。他站在床边,目光在蓝底白花连衣裙和红色吊带连衣裙之前逡巡。最后,他选了蓝底白花穿上。
他扯掉头绳,柔顺的头发散开,遮住耳朵和眼睛。
唯有一张红唇露在外边。
他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走出门。
门口有人喊:“天呐,刘长峰你疯了吗?!”
刘长峰疯了,在男知青死后的半个月里。他开始穿裙子和高跟鞋,开始化妆,他留长了头发,用女人的姿态走路,用女人的声音说话。
大家都说他疯了。其实他没疯。他只是想按照死去爱人说的,好好活着。做真正的自己,才能好好活着。
这一幕,张炀三条都没有过。因为顾老总觉得他要么太媚了,要么不够媚。一个心如死灰的男人,也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很难抓到点。
顾老说:“你的感觉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无法准确表达出,这是好导演的直觉。
张炀裹着毯子坐在床上,请求给他点时间。
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来等他。
李东耀最终还是没忍住,到了现场。刚好第三条拍完,顾老说不好。他站在角落里关切地望着闭目养神的他。
一刻钟后,张炀睁眼,说来也巧,第一眼便看到李东耀,站在工作人员之间,冲他做着加油的握拳手势。
心里一下有水波流淌。
张炀想,刘长峰的好好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爱人。爱人虽然死了,但爱情活下来了。
刘长峰不该是心如死灰的。他是满怀希望的。
他跟顾老说:“可以了。”
刚刚的化妆戏,张炀重演了一遍,多加了很多细节。绑起头发的随意,画眉画歪时的沮丧叹气,选口红颜色时的纠结犹豫。他把大红色连衣裙套在身上,站在镜子前摆出电影女演员的姿势,摆完了嫌弃的脱下裙子,换上另一套。他将头发小心的用发卡别到一边,遮住右边画歪的眉毛。他觉得口红颜色太深和衣服不搭,擦掉换上另一种浅色调。
他出门时,动作羞怯,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顾老喊:“卡,很好。再来一条。”
张炀又演了两条,顾老说:“还是刚刚那条好。”
李东耀催李蓉:“快给他羽绒服!”
最后一场戏。
大家发现刘长峰并没有疯,他最终因为被人看不惯,找了理由拉上□□台,五花大绑,身上的长裙被撕碎了,头发乱糟糟,口红被涂满脸都是。脖子上挂着厚纸板,上面写着:“流氓罪犯,人妖变态,臭不要脸”。
台上宣读着他的罪行,下面的人群情激奋。有人冲上台,冲他拳脚相加。烂菜叶,石头被扔上台,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眼底却是坚定的坦然。
当天晚上,刘长峰被人故意切断生殖器。被人发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