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栖拼命让自己冷静,视线直直对着戥蛮双眸,那双眸中一如既往的桀骜让他喘不过气来,一时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戥蛮好整以暇看着淮栖,嘴角略带着笑意,微微抬起手来,指尖点向淮栖,缓缓道:
“我就是要跟他一起住。”
接着他不顾周围一众天策的目瞪口呆,往前两步走近淮栖身前,无比自然地搂住淮栖的腰,挑衅般瞥了一眼凌霄,笑道:
“因为我们是恋人。”
他回头,盯住淮栖惊呆的脸,轻声又道:
“我说得对吗?淮栖?”
淮栖瞬间满脸通红,头压得低低的,却又并未否认,甚至没有躲开戥蛮的手,这无异于默认了那些露骨的言论,整个帅帐登时一片窃窃私语声。
沈无昧依旧挂着淡淡笑意,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这位“前”银雀使,似乎丝毫不打算出声。
凌霄是在清晨接到的调令,谢盟主亲书,恶人谷银雀使戥蛮,愿弃暗投明,入浩气盟效力,自荐投浩气大营,为抵御恶人势力尽己之力。
恶人谷高层叛逃至浩气大营,这样的先例曾有过一次,便是大营的军医,凌霄的恋人——万花月冷西。
凌霄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沈无昧知道他担心什么,便趁着戥蛮未到之时领了李歌乐和淮栖出营,然而要来的终究躲不掉。只是沈无昧未料到戥蛮竟是如此胆大之人,当着各营首将,更莫说统领大将军凌霄尚未首肯,他便自顾自将他要做的事坐实了,毫不掩藏,又十分精准。
以他的年纪,倒也算是了不起。
可凌霄就没他这么有闲情逸致,眉头立时锁紧了,沉声道:
“戥蛮,当着众位前辈怎可如此造次!还不快放开淮栖,过来站好!”
戥蛮嗤笑一声,扫了一眼众人,视线最终落在沈无昧身上,略停了片刻,慢慢松开了手。
淮栖哪还有思考的余地,连话也说不出来,扭身便跑了出去,戥蛮也未阻拦,只是笑意里带了一丝警觉。
沈无昧,这个男人的眼神,让他骤然感受到一股暗藏的威胁。军营里果然卧虎藏龙。戥蛮笑意更深,微微拱手谢罪。
不急,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他心里那棵毒草,总算可以长出藤蔓来,缠绕住这些伪善的元凶和刽子手。将那些强加于他的不堪和屈辱,全都抹杀干净!
既然淮栖没有异议,接下来不过安排一干细节,凌霄交代人领戥蛮去收拾,又送走各营首将,待人都撤光了,只剩下沈无昧笑而不语望着凌霄焦灼的侧脸若有所思。
眼下只剩一件事了——谁来把事情告诉李歌乐。
月冷西巡诊未归,就算他在,这事他也绝不会做,凌霄拧着眉头冥思苦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李歌乐说,习武练枪领兵打仗他在行,儿女情长他却是难以启口。
他这辈子除了对月冷西能花前月下一番,无论何时都只能是个糙当兵的,插科打诨瞎打胡闹没问题,真要坐下来聊聊私密的事他准要临阵脱逃,万一他话说不明白,伤了李歌乐的心,那可真没脸见修然哥了。
凌霄烦恼地挠挠头,偷偷瞄了一眼沈无昧,沮丧道:
“想不到那五毒还真有点胆魄,就那么大咧咧当众人说出来,倒弄得人没法拒绝,歌乐要这么傻大胆早就拿下淮栖了。”
沈无昧轻笑出声,摇摇头道:
“未必,歌乐单纯是单纯了些,但并不蠢,那种压迫的方式你觉得淮栖会接受?”
凌霄转过脸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你认为淮栖不喜欢戥蛮?”
沈无昧仍然摇头:
“喜欢和喜欢也不同啊。这世上最了解淮栖的人,除了月冷西就只有歌乐,歌乐的方式才最有可能是正确的。”
凌霄不以为然地撇嘴道:
“那你怎么解释眼下这情形?我看根本是一边倒,你见着淮栖看戥蛮的眼神了没?太露骨了,我都替歌乐揪心。他要知道戥蛮来了大营,还不气疯了。”
沈无昧略微沉吟,脸上那抹惯常的笑意又浮现出来,缓缓道:
“问题就在这儿,戥蛮为什么会来大营。”
无论从哪方面说,戥蛮方才的表现都太过从容了,那种从容让一切合情合理看上去都蹊跷起来。
沈无昧从他脸上没看到一丝一毫的犹豫和窘迫,一个在恶人势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以叛逃之名投奔浩气盟,面见那么多天策老将江湖豪杰,他竟连半点踌躇和尴尬都没有,不仅如此,还语出惊人,形容桀骜,以他的年龄和阅历,这种应对能力显然太突兀了。
他具有近乎江湖长者才有的沉着冷静,这不合理。或者说,除非有人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他,才能让他有如此惊人的表现,否则这个孩子那些滴水不漏的言行根本无法解释。
能让谢渊点头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恶人冷月——而今的军医月冷西,也是以叛逃的身份投奔浩气盟,但月冷西当年为此受尽苦楚,历经许多生死磨难才得以如愿,相较之下,戥蛮的叛逃未免太过轻易了。这是第二个疑点。
再者,时至年末,新兵入伍告一段落,正是营盘人满粮草充足之时,可说是最好的时候,营外数里一向没有野兽出没,更何况为避免新兵对周围情况不熟,误入陷阱,巡逻营早半年就清理了方圆三里一切有可能的威胁,怎会无缘无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