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未:“讲。”
她好整以暇地将茶杯推到荀未面前,像是递出一份邀请:“当今圣上逼压甚迫,大人可想过另谋生路?”
荀未拂袖站起:“你说什么?”
花含露一改之前绵软懒怠的模样,第一次微笑了一下,那笑竟然也有些锋芒的意味。
“奴婢现在可回答大人之前的问题了,让我画上这个图案的,是贤王殿下。”
“也是贤王殿下命我在此处等候,问大人一句——”
“可敢反乎?”
荀未震惊地看着她,像是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事太多,以至于一时间竟不知道思考哪件好。
贤王怎么会知道仙籍的图案,又怎会知道他今日来到此处?况且,贤王向来厌恶他,又怎会邀他一起共事?更重要的是,贤王竟然想谋反?
有一瞬间荀未觉得这是贤王殿下给他挖的坑,没准还是和他皇兄合起来整他。但接着他似乎又想明白了。贤王谋反,并不是不可能。
在他还是五皇子殷长煊的时候,荀未就能感觉到他在暗暗与殷长焕较劲。他一直觉得即便这是孩童间常见的攀比,殷长煊也未免找错了对象。少年时殷长焕收敛锋芒,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世背景不如他,受重视也不如他,撑死了长得比他好看,何必找这么个木头桩子来给自己置气。
等到后来尘埃落定,殷长焕登基,他才想明白,那不如说是幼虎遇到强敌的直觉。殷长煊看着接受了现实,一口气跑到了南境去当个闲王爷。但他根本不是息事宁人的x_i,ng子。殷长焕没有赶尽杀绝,不代表贤王不追究。他这个人,从小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能得到,心高气傲,锋芒毕露,打小就立的是当皇帝平定天下的大志,怎会甘心当个闲得冒泡的王爷。
何况,荀未想起自己横c-h-a的那一脚,何况,因为个一手遮天的权臣而失败,他肯定不会心服口服。
只是这么想来,贤王竟选他做合作对象,难不成是朝中无人,走投无路了。
还有,那个仙籍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荀未满脸乱糟糟地看向花含露,希望她能再多透露点信息,可歌女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情,一言不发。
荀未忍不住问:“贤王难道只让你带这一句?觉得能说服我?”
花含露仰起脸冲他笑了一下:“殿下说了,大人聪明,个中厉害自己能想明白,自然不必多嘴。”
不,这根本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而是贤王不是想让他消失吗,递个邀请过来算什么事儿啊?难道说,在他心里,殷长焕才是第一大讨厌的敌人,荀未排第二?
那真是好感动。
荀未道:“我想明白了以后呢?”
花含露:“来这里告诉我,我自会告诉殿下。”
荀未:“等等,你不跟我走?”
花含露疑惑道:“奴婢跟您走干嘛?”
荀未想,也是,既然她不是仙女姐姐,带回去又有什么用。只是那个仙籍印贤王怎么会知道的,太糟心了。
他道:“你额上这个印记,贤王可有说何处看来的?”
荀未想,反正猜来猜去,贤王肯定不会是那个帮手。
花含露道:“这奴婢真不知。殿下给我一个图案,让我画上,我便画了。”
荀未头疼道:“罢了,就先这样吧,我考虑考虑。”他之所以不一口回绝,是还想借此事情查清仙籍印是怎么回事。要说真要帮忙,估计是不会出力的。反正他每天给人大把大把的空头许诺,也不差这一个。管他呢,反正贤王现在还在南境,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脸色糟糕地从里面出来,正揉着鼻梁,却突然撞着了人。
荀未抬头一看,是个穿着深灰色劲衣,蹬着黑靴,戴半副面具的年轻人,那人可没有先前那面具那么好心,还扶他一把,荀未只听到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扬长而去,活脱脱一个没教养的纨绔子弟。
什么人哪。荀未只觉得更糟心了。
沈崇仪从他一出来便往这边来了,见他脸色不好,不由担忧问一句:“大人没事吧?”他见此情状,以为荀未是被意中人拒绝了,想安慰又怕戳中他伤疤,笨拙地拍拍对方的肩,憋了半天来了句特别老套的:“天涯何处无芳草……”
那面具跟在沈崇仪后不远,倒是目光随着那撞了荀未的灰衣青年移动了一会,接着不动声色地收回荀未身上。
荀未皱着眉:“算了,都别提了。沈大人,今日到此为止,回去罢。”
沈崇仪连连点头:“好啊。”就算是自己没叫姑娘,他在这脂粉堆里待得也是浑身上下难受,早就巴不得回去了。
荀未向那面具道:“我们先回去了,再会。”
那人礼貌地对他们点点头。
荀未和沈崇仪回三层雅阁把程奉和晏离揪出来,这两个人既没有姑娘作陪,也不喝酒,程奉又是个聊不起天的,除了沈崇仪,竟然还有人能泰然自若地跟他同处一室这么久,晏离自娱自乐的本事真叫人刮目相看。
他随口问了一下荀未的去向,沈崇仪生怕他遭受二次打击,连忙替他圆过去,说只是头晕找了地歇歇罢了。把那烂桃花还有疑似被残忍拒绝的事情完全封了底。
荀未一面哭笑不得,一面还挺感动。所以现在大家平等,沈大人你又有嫌疑了。
他们在门口作别,沈崇仪和程奉同乘一辆马车来,这会也一起走了。剩下晏离跟荀未家方向一样,泰然自若地蹭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