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忍不住道:“你又如何知晓大营会遭劫?”
“……”张绣望了望贾诩,终于道:“因为就在两天前,我们抓了袁军的细作——按细作的说法文丑的骑兵有在长垣一带活动,乐进和臧霸都认为他们有突袭陈留的打算,所以连夜挖壕布防呢。”
“……而文丑与沮授的目标,并不在陈留。”
“我知道。”
见贾诩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惊讶,张绣不由自主挺起了胸:
“先生教我的,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跟着先生这么久,我多少也学到了点。他们只怕对陈留没有兴趣,孤军深入毕竟是兵家大忌,他们目标是白马以南先生的大帐还差不多。可是陈留诸将都不相信我,”张绣愤愤说道,但转眼愤懑之色又消失殆尽,“果然给我猜中了,幸好及时救下了先生。”
有人对贾诩不利就得冲过去救,这是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还在宛城时就认下的死理。
“……可是,他们既不信你,应该也不会调配兵力给你才是。”
“他们只同意我先来探探情报,有了确切的消息才肯发兵。可是哪里等得了这么久!所以我便带了几十个弟兄过来。”张绣沉声道,“原本是想保住大营的……可惜对方军力强我太多。以我的力量,能做到的只有扰乱敌军而已。万幸的是,总算救到了先生。”
张绣的西凉铁骑,在投了曹c,ao之后,绝大多数都有收编入曹c,ao的直属部队虎豹骑,留在陈留的只有极少数一点。
“……所以,你就带了区区数十骑,对抗文丑的三千骑兵?”贾诩直直盯着张绣看,就算只以扰乱为目的,情势也极其凶险。其实贾诩远比张绣对危险有更敏锐的感知,这次留在营中算是各种y-in错阳差。只差一点点,别说救他,张绣自己便再也出不来。
感受着周围的空气无形的重压,以往立即认错的张绣居然别过了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于公,他理应护卫大营;于私,他何尝不更是为了贾诩平安。
“万一我不在营中你岂不是枉送了x_i,ng命?”
张绣并非没想过会扑一个空。
先生如此聪明,远比他更懂自保之道,也许轮不到自己来担心。
然而他却始终无法心安。许是关心则乱;许是他怕贾诩对敌人算无遗策却防不住背后的冷箭。尽管贾诩做人面面俱到,也不会得罪什么人,但他不会得罪的是被他当成人的人——而面对自己不屑的人和事,贾诩往往半分j-i,ng力和怜悯也不愿施舍。
多少英雄因此死在了莫名其妙的原因上。
他不如贾诩懂人心,却比其他人懂贾诩。
任何一个人比常人多投入好几倍的目光在某人身上,总是会变得更了解那人的。
只是那个人不知,不懂,也不在意。
“那又怎样!”张绣忽然便大声道,“先生什么也不愿与我说,你身在何方如何布置我怎料得到?与其一个人胡思乱想白白担心,倒不如杀过来战个痛快。”
“……简直鲁莽。此次脱身极为凶险,若棋差一招,或是阵型未破,你我岂不都是死无全尸?”
“那便与先生死一块罢!”
贾诩怔了一怔。对方说出的话从来不经算计,毫无犹豫,反而让一向j-i,ng于言辞辩论的他无言以对。
僵持半晌,贾诩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了脸。他似乎不想让张绣看到自己的表情,而他的声音里,已带了温柔之意。
“你我……都不会死的。”他道,“不管怎么说,你……的确表现得很勇敢。你成长了,也变得更可靠了呢。”
张绣顿时愣住。思索了半晌贾诩的话,意识到了对方在夸他,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先、先生说什么呢!先生不是也、也帮了我很多吗!”张绣的话变得磕磕巴巴的:“若非先生,我或许早已葬身乱世。从来都这么想的,能得先生之助,一直……一直是我此生幸事……先生一直都待我很好的……先生才是很厉害的……是很好很好的。”
贾诩身躯微微一震。他重新望向张绣,对方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尽,眼神坦诚而灼热。他垂眸,目光不由自主又落在张绣受伤的胳膊上,绷带还在隐隐渗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