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乔越挺有兴致:“什么旧事?”
叶凉风没有正面回答,视线拉向窗外,幽幽地问:“如果说,一个坏人从前总是被人追,现在反而成了一个好人追着别人,是不是很可笑?”
乔越挠了挠头,不明所以地陪着笑了两声。
“不过,还有一种更可笑的,”叶凉风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就是一个好人总是追着人,最后却变成一个坏人被人追。”
乔越听了会儿,忽然出声道:“也许,最后变成坏人也不是他的本意,身不由己而已。”
叶凉风挺意外,有些兴致地看了他一眼,“很少听你会为某一类人分辨的。”
乔越笑笑,“忽然想到的一点想法而已。”
这个话题就被一笔带过,虽然很多日子以后的叶凉风,再次面对乔越这个名字时,想起这个人,以及这个人说过的话,才会发觉原来他说的,并不是别人。
今晚遇到故人是一个意外。
叶凉风回城后,因办完了手头一件要案,心情尚可,便一个人在夜巷的小店吃了碗牛肉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牛肉面,这是夜巷的牛肉面,懂点行规的人都知道,‘七分水路三分巷,夜来正当风云起’,说的正是夜巷在江湖中的地位。这里的每一家店,每一个店主,每一位客人,背后都有很长的故事。
在夜巷,叶凉风的身份比较微妙。
他出身复杂,边边道道都沾过点,还沾得比较出名。叶凉风出名的理由很简单,他是为数不多进了这个界限并且存活下来的人,因此扬名远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加上日后叶凉风被卷入卧底事件,一手被安排进了警方,昔日过往全部洗白,这些年那股飙狠的劲也颇得白道赏识,叶凉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横跨黑白两道的新星人物。
有着这种身份的叶凉风,黑道上的朋友多少都给昔日同胞一点面子,白道上的同道更是认为这是联络线人不可缺少的精英,于是叶凉风经常出入夜巷也没人敢拦着。
叶凉风这一天是真饿了,忙了一天就啃了两个干馒头,一屁股坐下来叫了一碗招牌牛肉面,端上来五分钟就被一扫而光。叶凉风也不客气,叫了声老板,“王胖,再给我来一碗。”
人如其名,王胖撑着他那肥硕的身体笑呵呵地就过来了,端来一碗面,道:“叶凉风你的胃口倒是一点没变啊。”
叶凉风瞥了一眼他那可观的吨位,一语回敬,“你这吨位也是十年如一日啊。”
王胖哈哈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福的原因,身宽体胖这个词在他身上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一笑间都让人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如果不是在夜巷,谁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做做小本生意、努力养家糊口的普通人吧。
叶凉风默默地想了会儿当年王胖还没有现在这么胖的时候,总被人嘲笑为臭小子,有一天他手持铁棍将他从一帮贼人手中抢出来两人拔腿狂奔。大文豪福楼拜曾夸下海口道十九世纪后再无小说,王胖那一天也学着这样子意气奋发地说今日之后再无臭小子。
后来他果然步步惊魂步步升,过程中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历史恐怕都能写出一本五百页的《夜巷风云录》,最后他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退居三线在夜巷开了这个牛肉面馆。王胖曾对他讲,过去的日子不是好日子,但将来的好日子还是可以有的,能收能放,能屈能伸,才是一种成长。
叶凉风拿起筷子继续吃面,觉得眼前如今这个端着牛肉面四处点头哈腰招呼客人的胖子简直是性格巨星。
“叶凉风,”王胖一甩抹布,赶人的意思很明显,“吃完了就赶紧回去。”
“怎么,怕我赊账啊。”
“我是为你好,”王胖压低声音,指了指对面的一家会所:“看见没有?‘花涧’,你也知道这不是一家普通的会所吧?今晚那边会有点事。”
叶凉风问得随意,“什么事?”
王胖磨了磨牙,“叶凉风,你是以警察的身份在问我呢,还是以朋友的身份问的?”
“怎么,你不敢说?”
王胖哼唧了一句,摆明了闭口不言,“我还真是不想说出来蹚这浑水。”
叶凉风“啪”地一声放下了碗筷,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只是略一沉声,声音都比平日里要沉些。
“你不说也行,出了事,我就算在你头上。”
“别呀别呀,”王胖哎哟一声就怂了,心想这人自从混了警界之后什么本事没学会就学会了威胁宵小,“我说还不行。也没多大点事,不过是‘堂口’那边今晚过来要个人,现在就在‘花涧’暂放着呢。”
这名字,真是太熟悉了,曾经他也算是从那边毕业的吧。
叶凉风寻思着问:“你知道是什么人么?”
“曾经的‘梁姐’。”
叶凉风呼吸一滞。
王胖这粗犷的胖子哪懂得叶凉风此时心里正掀起的惊涛骇浪,眼尖地一瞥,直戳叶凉风的胳膊,“哎哎,快看快看,‘堂口’那边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