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抬眸,“自然。”
端阳突然浑身发冷,踌躇道:“若我被抓怎么办?”
丫鬟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主上已经安排好人,一旦你落入牢中便会派人救你。”
端阳向来心思重,思来想去自知赢冽不会任由她落在赢准手中,她毕竟掌握着他最大的秘密,何况哥哥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
垂下眼眸,“好。”
端阳不知,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已经无用,自己早已成了弃子一枚。
入宫一路通畅,就连传言中铜墙铁壁般的帝后寝宫也不过是废了些心思便能轻易进入,端阳心里存疑本想转身离去,却在见到花园中坐着的人而顿住脚步。
浅瑜身着月白络纱锦缎也地裙,因为有孕未施粉黛的面容极为柔美温婉,日光透过在嵌了鹅卵石的地面上打上一层阴影,阴影纤长,落在争相开放的各色牡丹之上,人影惬意,真人更是惬意,素手拿着书本,一手轻轻抚摸凸起的肚子,她除了容貌更胜从前外,更添了几分韵味。
端阳心中晦涩,那份埋藏在心底的妒恨让她死死的攥紧手里的药瓶,指甲陷入肉中的疼痛让她想起尘封起来的记忆。
她很小的时候就见过盛浅瑜了,那时她还只是沧州富商的孙女,娘亲不堪与人做了下作之事失了清白生下了她与哥哥,那人却不肯娶娘,以至于她从小便被人嘲笑辱骂,她小时便听过了世上最肮脏的话,那时的她还不懂,笑着任人欺凌。
盛将军大战蛮夷凯旋归京,路过沧州时宿在知州府邸,知州大人摆宴接风洗尘,她与祖母一同前去,士农工商,商为末等,即便祖父成为了皇商仍旧位列末席,她从未见过向来严肃刻板的祖父那般费尽心思讨好一个人,后来她读了些书,知道了那日祖父的表情叫谄媚。
小小的她看向上座那对夫妇,她知道那是镇北将军,顺着,她便看到了一侧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姑娘,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她抬头对她浅浅一笑,细白莹润的面容格外精致,那笑容她忘不了,因为那是幼时她得到的为数不多的友善。
她看见那威武的大将军将那小姑娘抱在怀里,而后十分骄傲的将她举过头顶,“这是我的眼珠儿,还没起名字,家里都唤宝儿,宝儿乖,说些诗词给伯伯们听听。”
她小巧精致,声音软糯吐字却不精准,但一首向来文人墨客都被不全的《行舟词》她却一字不落的背了下来,大眼光亮明媚,梨涡煞是可人。
众人拍手称赞,她如同小大人一般回礼,明明是个比她还小的姑娘举手投足间却端庄贵气,礼数周到。
那日之后她多了一种情绪,嫉妒。
同样身为女儿,她从未得到过来自父母的宠爱,每天的小心讨好,已经是她生活的常态,那样的光华让她嫉妒,她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父亲也这般骄傲的将她抱起,向众人宣布这是我的眼珠儿,梦中她好似变成了那温温软软的小姑娘,她不再是孟晚而是盛浅瑜。
然而梦醒后迎接她的是一场杀戮,她的愿望实现了一半,她的亲爹爹出现了,血洗了整个孟家,只留下哥哥与她,同样是孔武有力的将军,不同于镇北将军,他却凝望她许久后告诉她要想活命便要服从。
她生来卑贱,她该认命了。
午夜梦回那妄想仍旧一次次在梦中出现,醒来时却是更多的失落,本要将那妄想压在心底,她却得到了翻身的机会。
端阳公主染上了天花,成了痴儿不能为那些人利用,她颤抖着双手任心头的yù_wàng喷涌,同样得了天花的她在这场博弈中胜出,成功替代原本的端阳成为大尧的六公主,她比那精致的将军女地位更高了,她恨不得马上让她看见自己,让她在自己手下屈膝跪地,她则温柔的扶她起身,报以和善的一笑。
计划成空,当她两年后改头换面以公主身份回京时,盛浅瑜已经又随盛将军回了北边,一连十年再未回京,她却遇见了令她悸动的人。
小小的她站在贤妃身边,肆意的享受属于别人的母爱,听闻贤妃的亲生儿子从战场回来,她心里既酸涩又害怕,她怕贤妃不再看重自己。
大军由远处及近,她看到黑亮的高头大马上的人时,心里的妒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情愫,她很陌生。
她开始不断搜集关于他的一切,少年成名,稳重狠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看的越多,听得越多她便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她的眼眸频频向他看去,却从未换来一丝回应。
她开始喜好各式各样的衣裙,开始越来越在意自己的样貌,他仍旧从未看过她一眼。